陈贤回头,冷冰冰地瞪了一眼多管闲事的人。
“欸,”那人辨认了一下,道:“你是那个……那个……高先生的家属!你怎么在这?”
见陈贤还是无动于衷,她指指自己:“我,罗倩飞,罗护士。怎么我下班穿自己衣服就认不出啦?”
陈贤被她拽起来坐到等候椅上,被她挖着一点一点讲出来发生了什么。
听罢,她也惯例一般劝他:“冷静点,你现在急也没用,高先生是很坚强的患者,听医生的。你也照顾好自己,你想想,他在里面多孤独是不是?你把你想说的录下来,我认识他们秦姑娘,我跟他们讲一下,让他们有空帮你放……”
曾经,高明刚做完手术那会,就有医护建议过陈贤录音,说这样他在没人陪的时间能不那么害怕。可一直到他出院陈贤都没做,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给他听。
几次拿起手机,录音键都按下了,却说不出来话。
想来真是后悔。一想到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自己一次都没有让他知道自己惦念他……
又联想到这次回家,抱着外公的骨灰盒,遗照也没有、追悼会也没有,没来得及和外公说声谢谢,甚至多少年都没叫过他……
这些后悔,让陈贤觉着自己是天底下最失败的人。
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吗?如果现在还不说给他听,以后会不会更后悔?
罗护士陪他一起走到巴士站,告别后,陈贤不知该去哪。
他很累了,可看不到高明就担心到窒息,于是又游荡回医院里。
凌晨的候诊大厅没有照明,只有紧急出口的绿色灯箱照亮着一排排座椅、墙上电子钟的红色数字一秒一秒跳变、暗淡的月光从玻璃天幕透进来。
不知道时间的终止符画在哪,陈贤从没这么不安过。
他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打开手机录音机功能,却哽咽到那个名字都叫不出口。
心里有无数爱意想要表达,却不能拉着他的手、吻着他的额头,温声细语说给他听……
空气中有很浓的消毒剂味道,久了也闻不到了。
手机也很快没电了。
这地方冷得可怕,陈贤缩成一团,抱住自己,泣不成声。
第二天被保安推醒,陈贤才发现自己在医院待了一整夜。日上三竿,周围已然摩肩接踵,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往楼上走,刚上了两个台阶,就脚下踩空倒了下去。
多少年没有发过这么高的烧。
原来是这么难受来着。
流了太多泪,他眯缝着眼看吊瓶里的液体都觉得刺痛。
这辈子也没这么不在乎形象过,他放任自己瘫靠在输液椅上,衣服皱巴巴堆在身下,他把大长腿伸得远远的,像一只黑色的大蜘蛛。
他觉得自己可笑,谁也顾不到,谁也保护不了。
生病这么痛苦、这么无助,高明都是怎么熬下来的?
他还要熬下去……
太想他了,陈贤拖着吊瓶晃荡回icu。医生被他凌乱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让他进去,只给他隔着玻璃望了望,还把他昨天遗落在这的行李箱还给他了。
真是靠不住,一点都靠不住。
陈贤昏然回到家,一头栽进沙发。
再睁眼已是傍晚。
“陈生,陈生?门哪能都不关?”林叔把他摇醒,“为啥你电话都打不通,问雇佣中心都讲不晓得,出什么事了?小高呢?”
两天内第几次给别人讲了?可一开口,还是控制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头痛得要死,说得颠三倒四,林叔还是明白了。
林叔发现他生着病,自觉把工作内容从照顾高明变成了照顾他。
可陈贤比高明难搞得多,不管几点,醒了爬起来稀里糊涂就要往医院跑,林叔根本拦不住。可他走到楼下就走不动了,躺在路边哭得像个傻子,惊动了值夜班的门卫。
两个大爷组成了联盟,合力给他拽回家,好一通长吁短叹。林叔更是尽职尽责陪着他几乎熬了个整夜,费尽口舌劝他管好自己,发着烧还折腾就是作死……
再去医院的时候,高明已经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陈贤戴着两层口罩,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轮床走,看起来比病床上的人情况还严重,好像被车撞了的是他一样。
他随身带着那一纸协议,每次给别人证明自己是高明的监护人的时候,他的心都会颤得难受。
因为那里面的“意定监护的生效条件”,全都是噩梦一样的词。
看着纸上他和高明两个人的签名,陈贤深吸了一下鼻涕。
支棱起来啊陈贤!
他这么信任你,你却不信任他吗?
“小罗护士说,你是很坚强的。”跟着送到病房,陈贤贴近高明,在他耳边道:“你真的是很坚强的,比哥强很多。”
那些噩梦,你一次次逃离。
这次也一定可以。
陈贤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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