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候发落。”高明仰了仰头,又密又长的睫毛自然而然地垂下,显得肆意而慵懒。
“我命你好好休息,从现在起,想吃什么了随时跟我讲,累了就摆烂,困了就睡,其它什么都不要管。”
“又来了,叫我当废物。”高明笑着摇摇头。
“不许乱说话,高博士,你要严谨。”陈贤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调侃。
都在意料之中,所以通过答辩并没有让高明太过兴奋。
陈贤却替他兴奋得不得了,老是期待地想给他庆祝一下。
一次次拒绝、一次次看他亮闪闪的眼睛黯淡下去、一次次让他的期待落空,高明实在是做不出。终于到了周末,他晚饭后头没那么晕,蓄谋已久地朝陈贤撒娇道:“我想出去玩。”
“好啊!”陈贤爽快答应。
那人推着他漫步到街心小公园,秋千、跷跷板、摇摇车,还有带滑梯的大型攀爬架……这些平时颇为抢手的游乐设施,在夜晚空无一人。
“我们小时候哪有这种东西啊,真好,简直是小孩最想要的秘密城堡。”高明感慨。
陈贤倚在单车架上,淡淡道:“河道边的涵洞、空场上堆的水泥管,不都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高明紧张地看向陈贤。那些年少时的逼不得已,那些将孤独伪装成孤傲的罪恶过去,最不想被陈贤知晓的、更不想再被提起的,居然被他这样平淡地讲出来。
“我比你以为的,还了解你多一些。”陈贤转头来看他,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所以你该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知道你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微笑爬上了陈贤的脸,“想玩吗?我陪你。”
双脚悬空,像踩在秋风上跳芭蕾。高明抱着陈贤的脖子,趴在他背上,穿梭于那个五颜六色的塑胶童话世界里。
那人说要把童年和少年的幸福都补回来,要两人份。
街灯如流星入眼,高明试着张开双臂,拥抱世界。
晚风划过指尖,不清晰,但很清澈,是时光的电流感。
好像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些正反馈了。
这一生可不可以再多些时间?
“我比你高,应该是哥哥吧。”那个稚嫩却能让人安心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哥……”他轻声叫着,咬住陈贤的耳廓。
他的同学、他的兄弟、他的爱人、他的累赘,高明全都还没做够。
电动轮椅孤零零被留在路灯下,枯叶翻转着飘落,不一会就积了两层在轮子旁。
这个夜晚没有人见过他们。
没有人见过这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孩子。
但隐匿在草丛和树杈中的小动物们,听到过他们放肆的欢笑声。
高明只休息了一两天,就继续没日没夜改论文。不仅要按照外审专家的意见修改,高明还想改到能过自己这关为止,常常一头扎进去就忘了时间,一次次又把身体逼到极限。
整合完一大段综述,高明刚想抬头,突然一阵晕眩,差点从轮椅上栽倒。
幸亏陈贤回来得及时,否则又要医院见了。
意识重新回归时,高明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
“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背后那个焦急的声音唠叨个不停,“这样多危险?你要是都不和我说实话,我以后不允许你一个人在家!”
“怎么?……”高明想回头去看,可头晕让他不能过多动作。
仔细听着那人喋喋不休以外的别的声音,高明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液体和气体搅在一起,粘腻污龊。
空气好像都变得浑浊,宿便的恶臭迷眼睛一样,让他颤抖着的睫下不停地冒泪花。
“不要啊……不要这样啊……”高明想哭喊,但他没有。
他做不了任何事。
阻止不了陈贤、帮不到自己,再去反抗,只是增加陈贤负累、闹得两人都更难过。
总会被这种现实打败——就算博士毕业了又怎样,他还是个屎尿都控制不了的瘫子。
高明使劲捂住脸,却无法把那种绝望的羞耻感传达到指尖。清醒的状态下看爱人做这些,他还是不能接受,想毁了自己,却使不出力。
“这是有多少天排不出?我以后天天监督你揉肚子。”
“舒服些吗?再坚持下,哥帮你擦擦干净。”
“生过褥疮的皮肤比别的地方脆弱,你得多注意,不可以坐那么久。”背后陈贤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依然边处理边叮嘱。
他帮自己换了新的护理垫,他把自己抱进怀里安抚,可高明能给他的,只有颤抖着的虚弱身躯,还有红肿的眼眶和一道道泪痕。
“宝贝,没事的啊,没事的。”他边说还边亲吻自己脸颊。
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他不嫌弃这样恶心的自己?高明想不通。
最近还是胃口很差,吃不下什么,经常还给吐出来,能消化完变为排泄物的原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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