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操纵着轮椅往后退,在转角换了方向驶向门廊。他的手颤抖的幅度太大了,拉了几次才拉开房门。
他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一次爱他来告别。喉咙已经哽咽得像打了个结,这一刻发出声音,恐怕只剩失控的嚎啕。
短暂的犹豫后,高明还是沉默地推动了摇杆。
“呃。”
向前行驶起来的轮椅突然被拽住,高明随着惯性往前扑了一下。
“我说,回去之后。”身后陈贤的声音响起:“我陪你来的,我送你回去。”
缓刑三天后执行吗?
高明绝望地笑了。
憋了这么久的眼泪,似暴雨一样,如瀑布一样,从他闭起的眼中落下。心痛到像地球突然丢了重力,所有泪都浮在空中聚积起来,再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紧,海啸一般吞噬他。
滴答、滴答……
万有引力还是存在的。现实中,这些液滴还是精准无误地落在低处了。高明低下头,眩晕和泪眼模糊间看到有殷红的血色在自己衣裤上晕开。
不要是这时候啊!
没出息,他都决定不要自己了,还要用残败的身体留住他吗?
“高明!!”
晕倒之前,这一声惊慌的呼唤是他听到最后的声音。
第69章 贯索四 alphea
血腥味。
挥之不去。
高明捂着口鼻,站在人迹罕至的桥洞下。
被摆了一道。和最近变得很嚣张的地头蛇交易。谁承想手下小弟叛了变,那家伙趁高明不备,回手就是一拳,不偏不倚打到他鼻梁骨上。
一不敌多,他以为今天就折在这了。混乱间,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个人影,抡起废弃的路牌,砸在对面为首的人身上,一声巨响。听这动静,怕不是肋骨都打折了几根。
果不其然,行凶之人变成了众矢之的。他矫健地跑走,这群流氓就怒吼着,叫喊着,纷纷抄起家伙去追。
留高明自己站在桥洞下,流着鼻血懵圈。
北方干旱的春天,刚开始燥热起来,有蝉在杨树上聒噪地看热闹。
规律的环境噪音孤独延续了许久,突然外面出现两下鞋底踩到碎石粒的声音。
高明连忙甩掉手上的血,快步跑到角落捡起根木棍。他追出去看,只见一辆老式自行车的影子消失在桥的另一侧。
他扔下木棍,狂奔着追上去。
“陈咸!陈咸,我知道是你!”高明边跑边朝那人影喊。
双腿越来越沉,迈步越来越困难,他低下头去看,地面化作沼泽,变得像岩浆,冒着大泡一点点吞噬他。
直到寸步难移,窒息,一片黑暗。
重见光明时,变成一个很低矮的视角,从摇曳的叶丛间看出去。
不变的是湿漉漉的感觉,和鼻腔里铁锈一样的腥味。
他在等他,等那个男孩把他抱起,等他剥开一颗水煮蛋,还细心地掰成小块,等他的手落在头顶,温柔地爱抚……
可他没再来过。
在那个又潮又冷的角落,高明蜷起幼小的身躯,和黑暗抱成一团。
那个叫小咸的男孩走了,丢下自己无依无靠,但这不是他的错,他身不由己……
高明缓缓睁开眼,这一次,周围变回了在德国的酒店房间。
拼命奔跑过的疲惫、被泥泞吞噬的恐惧、被抛弃的无助、苦等无果的伤心,全都挥之不去。
日思夜盼的人正坐在面前,拉着他没有力气的手。
高明想哭,想把每个梦境憋在心里的那句挽留的话都说出来。
身体。从胸骨往下感觉一片虚无。可也就是几秒间,灼热的疼就从那片虚无里冒起了火苗,像要一点点把他焚化。
高明又眯起眼,任呼吸随着这愈演愈烈的疼痛变得短促。
“很痛吗?高明?”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这疼痛太熟悉,这手牵手的触感也是真的。这时空是真的,这陈贤是真的。
“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流鼻血?头会痛吗?别怕,医生一会就来了……”那真实的陈贤还在滔滔不绝。
用和说出那句“我们分开吧”一模一样的声音。
高明突然又想呕吐,上身在床上挺动了两下,吓得那个陈贤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安抚。
又是给他捂暖肚子,又是给他喂水。
他很快安静了下来,淡淡地看着在替他担忧忙碌的陈贤。
“别不理我啊……哪儿不舒服吗?告诉我。”
可无论陈贤怎么问,床上的人都一言不发。于是陈贤也慢慢在床边的轮椅上坐下,也安静地与他对视。
琉璃一样脆弱的人,好像真的被他碰碎了。
高明的眼神如无月之夜蒙着雾霭的一潭死水,从红红的眼眶间毫无波澜地飘出来,轻飘飘落在陈贤脸上,却像千斤重的铅砂。
陈贤被那无感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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