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继续住下,在这里住了挺长时间,具体几天他根本算不清。平时也不怎么吃东西,要么发呆,要么就抽烟,睡觉有时能睡着,大多时候睡不着,白天黑夜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
他买回原来抽的那种烟,第一口竟然被呛到,太苦太烈了,两三包以后才找回身体的习惯。但睡眠越来越少,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去一楼找那个老头。老头只上晚班,话不多,也不接他递的烟,他抽手卷的旱烟,味大劲儿足。
老头总是砸着烟,一副瞌睡样盯着夏安远看,不像看活人的眼神。
可夏安远不在意。他坐在旅馆门口,想等那只猫,却再也没看到。对着黑夜发着发着呆,他不知道怎么就想到曾经送夏丽去急诊科时,遇到的那个尿毒症晚期不停吐血进了抢救室的大哥。
因为病情危急,办理的又是欠费手续,需要他打电话通知家里人来,他却死活不肯,护士要拿他手机,他甚至破口大骂,威胁如果打电话他就要现在立刻出院。
后来全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去劝他,很久他才松了口,把电话交出去,望着天花板说,通知了也没用,他清楚自己的病情,让人坐车过来还浪费钱。
折腾了很久,医生才联系到他远在几百公里外的父亲。在等他父亲赶来的时间里,夏安远听到他跟医生讲家里的情况。原来他母亲和哥哥也有这个病,哥哥卧床在家很多年,母亲前些年去世了,父亲在家种地,年纪也已经七八十。全家上下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劳动力,他靠送外卖谋生,兜里掏干净也只凑得出几百块。
这种情况医生见得多,听完之后都沉默下来。夜深,病房只剩下仪器声在响,那头父亲已经下了火车,他却突然间情况恶化。这回没能抢救过来。
夏安远一直盯着他看,在尸体盖上白布的十分钟后,他父亲终于赶到了医院。
夏安远垂下眼睛,怎么也回想不起那位父亲当时的反应了,紧跟着一切好像都变成混沌,他忘记这事情发生在多少年前,忘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要做什么,好像生命中遇见过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变成古怪的影子。恍惚中,他听到手机在响,来电显示上是任南的名字。
愣了好久,电话足足响到第三遍时,夏安远才想起来世界上有这么个人似的。他接通电话,听到任南问他怎么这几天不回消息,夏安远没说话,任南顿了顿继续说,自己已经打听到侯军的下落了,原来侯军竟然还在津口。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夏安远现在在哪儿,要不要抽个时间出来,他可以带他去看看侯军。
“就现在吧。”夏安远回复任南,他丝毫不觉得选现在这个时间去探望侯军有什么问题,听到那头任南沉默下来,他才迟钝地问,“现在方便吗?”
“朋友之间,应该这样”
路窄,任南的车开不进来,他跟着导航,在这一圈转了很久才找到夏安远说的这家旅馆。
老远就瞧见门口安静地坐着一个人,灯光昏暗,任南只看得清剪影的轮廓,但他直觉那就是夏安远,甚至他觉得,四十分钟前,他给夏安远打电话时,夏安远就已经坐在了这里。
任南加快脚步,冬天夜晚的空气被冰冷地吸进肺里,又化成温热的雾气吐出来,反复来回太多次,他鼻腔已经变得干燥蜇痛。
“远哥。”还有几步靠近,他忍不住叫他。
夏安远转过头,脸被门口灯箱的光照亮一些,他淡淡一笑:“你来了。”
任南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脸,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起。”夏安远声音沙哑,他向任南解释,“挂了电话我才注意到时间,现在实在是太晚了,再给你打过去你没有接,是不是那时候已经在开车了?”
任南还是沉默,他看了夏安远好一会儿,又把视线移到这家不知道已经多少年岁的破旅馆,天花板墙壁地砖,全是褪色掉漆和洗不干净的磨痕,那张深色的笨重前台柜后窝着一个老头,和这家旅馆一样陈旧。
“对不起,”夏安远又开口,“实在太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任南摇摇头,他注视着夏安远瘦到脱相的脸,心脏重重地往下坠,“朋友之间,应该这样。”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一说出来,他见到夏安远整个人怔住了——或许不是怔,用“暂停”两个字来形容更恰当。夏安远暂停了,动作、呼吸、眼神,全像被人按了暂停键那样突然凝滞住,好几秒后才眨了眨眼。“任南……”他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的谢谢你。”
“跟我就别客气了,远哥。”任南指了指楼上,问他,“还有东西要拿么?需不需要帮忙?”
夏安远站起身:“没什么东西,”他往楼上走,“等我一下就好。”
任南看出来夏安远走路时脚步是飘的,那楼梯陡得很,他有些担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正要抬脚,听到了两声带痰音的咳嗽,“你来一下。”他被老头叫住,“小伙子,你是这人的朋友?”
任南一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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