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叔。”
倪素立即放下粥碗,拿起一旁干净的瓷碗给他舀热粥。
“可不敢劳烦倪姑娘……”
范江忙想上前自己盛粥,却见倪素很快将粥盛好,他隻得接来,连声道谢,又坐到徐鹤雪身边,“当年雍州城被烧了大半,我也见过大战后损坏的床弩,不瞒公子与姑娘,我虽是做木匠活的,但其实我这心里边对造这些东西也很是感兴趣,只是我不敢私造,只能自己在家中琢磨,想不到,如今却能与人一块儿造床弩了。”
“青穹都说,他阿爹的手很巧,造什么都不在话下。”倪素看着不远处的毡帐,青穹正在其中安睡,他近来精神不济,总是嗜睡,无力。
倪素为他施针也无济于事。
“他啊,”
范江粗糙的双掌捧着发烫的粥碗,看着那亮着灯的毡帐,“平日里总是怪我与他阿娘生下他,也就是当着你们的面,他才舍得夸一句我这个阿爹。”
“不过,我还真是对不住他,将他生下来,却照顾不好他。”
鬼胎与常人终究不同,青穹在秋冬之际所受的跗骨之寒,其实是来源于幽都的寒气,他的血肉之躯与魂魄都是残损的,注定活得痛苦,也注定连常人一半的寿数都活不到。
“青穹是习惯了与您那样拌嘴,”倪素想了想,又继续说,“他常在我们面前说起您,我觉得,他做您与他阿娘的孩子,是高兴的。”
“我知道他只是嘴上不饶人,跟他阿娘,其实是一样的性子。”
范江笑了笑,吃了小半碗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开口,“公子……”
徐鹤雪见他欲言又止,便道,“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说出来不怕你们二位笑话,”
范江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想试试改进咱们的床弩。”
他并不是正经造武器的工匠,只是雍州城工匠不够,临时拉他去凑数的,他亦不敢在里面多说什么话。
“范叔,这是好事啊。”
倪素说道。
范江说出这番话已费了一番勇气,“倪姑娘你真信我造得出来啊?我只是个木匠,我其实,其实也可能造不出来……”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木匠怎么了?您不也与人一块儿造了床弩么?谁说修葺敝庐者,便不能撑持大厦?”
倪素看着他。
范江没读过什么书,听不太懂她最后那句话,正要问,却听身边的徐鹤雪出声:“依照你所想,改进之后的床弩弩射可达多少步?”
“如今是一千步,我,”范江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我想着若能成,至少能再多五百步。”
一千五百步。
若能有此射程,雍州军便能在守城战中多出几分优势,徐鹤雪轻轻颔首,看向他,“好,我会与秦将军提及此事,请你入武器营中,与人一同改进床弩。”
“徐……”
范江唇颤,脱口而出一个“徐”字才由立即收住声音,改口,“公子真的信我?”
徐鹤雪侧过脸,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姑娘,“修葺蔽庐者,亦可撑持大厦。”
火堆里荜拨几声,范江满脸茫然:“……啥意思啊?”
“就是说,我们都相信您可以造出射程一千五百步的床弩。”倪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陡然号角沉闷的声音响起,倪素的笑意僵在唇畔,她几乎是与徐鹤雪一同站起身,只见城楼之上人影来回奔走,火光闪烁,有人大喊:“石摩奴又来攻城了!”
徐鹤雪那一双眼有了些细微的波动,他立时想起出城去南面天驹山安置床弩的杨天哲,他提上琉璃灯,快步往城楼上去。
“范叔,您快回毡棚里去!”
倪素回头对范江说道,又提振声音提醒在外面晾晒细布的钟娘子她们赶紧回去,这才紧随徐鹤雪的步履。
“倪素,别跟来。”
徐鹤雪一手撑在城墙上往上走,回头看见她,便说道。
“那我就在底下。”
倪素收回脚,就站在阶梯底下,她也怕自己上去给兵士们添乱,应战不及,再保护一个她实在不好。
只是城楼上下的距离,他会受禁製约束吗?
“我不会有事。”
徐鹤雪洞悉她眼底的关切,匆匆安抚她一声,便朝城楼上去,燃烧的火把如簇,寒夜之间风沙更重,胡人的猎隼隐在夜色里盘旋,时而发出鸣叫。
“义兄,杨天哲他们已经出去了!要是他们被石摩奴发现可如何是好?”魏德昌在城墙边眺望,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徐鹤雪走到他二人身边,朝底下一望,丹丘王庭的旗帜随风而荡,胡人黑色的甲衣几乎让他们犹如一团密密匝匝的黑墨迅速地朝城门之下流淌而来。
马蹄踩踏宽阔平原的声音不断震动着所有人的耳膜。
“是石摩奴的弓骑兵!”
段嵘隐约辨出衝在最前方的胡人先锋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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