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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这些做什么?”

孟云献将书册都放在案上,“不要告诉我,你想整顿吏治?”

“你回来推新政弄得不痛不痒,也不许我下猛药?”

张敬眼皮也不掀一下。

“眼下不适合。”

孟云献自庆和殿回来这一路走得急,他也不管案上是不是冷茶,端起来就喝了。

“那要何时才适合?”

张敬一边喝粥,一边道,“孟琢,我看你被贬官一趟,你的胆气也被磨没了,官家要封禅,你便为他筹措银两,你可真是越来越会做官了。”

孟云献面露无奈,“官家封禅之心可比重推新政要坚决得多,那日我在庆和殿提及封禅也是为了让官家正视冬试案,当时蒋御史正在殿中,但他却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事后另外写了奏疏反对封禅,他是官家唯一能够容忍的近臣,而你呢崇之?你才回来多久?官家对你尚有疑虑,你又为何要在此时上疏打官家的脸?”

张敬在听见他说“他是官家唯一能够容忍的近臣”这句话时,他握着汤匙的手紧紧地蜷握,几乎有些细微地发颤。

他倏尔抬眼看向孟云献,“你应该知道,他是如何做了那近臣的。”

孟云献一怔。

他当然知道,

玉节将军徐鹤雪死的那年,便是蒋先明青云直上的那一年。

“难道就因为官家只能容忍他,我们这些人便不可以说真话了吗?为官之道,便是如此吗?北边一十三州尚未收復,我大齐还要向掠夺我国土的胡人交十万岁币!近几年越是弹压,匪患便越是不止,如此境地,官家还要劳民伤财,封禅泰山?”

张敬撂下汤匙,站起身,“孟琢,我问你,若人人都不肯说真话,又如何澄清玉宇,维护社稷?”

“我不是说你不能说,只是时机不对!”

孟云献皱起眉。

“如何不对?今日你在庆和殿中,官家问过你了?你为我说话了是不是,你是站在何种立场为我说话的?”

孟云献张了张嘴,他对上张敬的视线,喉咙有些发干。

同僚,而非好友。

因为官家并不希望他们两人再为友,他们最好一直如此不对付,官家便不用担心他们两人合起伙来算计任何事。

“你没有立场,便不该为我说话。”

即便他不言,张敬也已洞悉他在官家面前究竟是如何自处的,“我要做些什么,要如何做,都与你无关,我是官家的臣子,亦是大齐的臣子,我为君,也要为国,我做不到与你一般,净捡官家喜欢的话说。”

“张崇之!”

孟云献生怕他说这样的话,仅仅只是“同僚”二字,孟云献尚未出口便已经先为此自伤,他惯常是能忍的,过了这十四年的贬官生涯,他变得比以往更能忍,可当着这个在他心中依旧万分重要的旧友的面,他的能忍也变得不能忍,“十四年前,我整顿吏治的后果是你与我两个人割席分道,是你失妻失子,一身伤病……不是我变了,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急不来。”

孟云献与他对峙着,半晌,他闭了闭眼,几乎是出乎张敬意料地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崇之,君仁,臣才直。”

为君者仁,为臣者才敢直。

若君不仁,则臣直,也无益。

定风波(四)

正元十九年十月初一, 皇帝就登闻鼓院“重阳鸣冤”一案下敕令,以藐视新政,舞弊害命为名, 治罪国舅吴继康。

太师吴岱在永定门长跪以至晕厥,吴贵妃数次求见皇帝皆未能得见天颜。

这一日, 下了好大一场雨。

云京城市井之间热闹不减,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讚陛下明德公正, 自发为枉死的倪青岚烧纸。

而当日在鼓院与倪素一同受刑的三十六名书生则趁此寒衣节,为倪青岚亲写表文, 点香烧纸。

“霁明兄, 若你泉下有知, 心中是否有所宽慰?”何仲平一面烧掉自己写的表文, 一面抬起头,香案后漆黑牌位上,冰冷的金漆字痕立时刺得他眼眶泛红, “官家肯治吴继康的罪,那便一定是死罪,可是霁明兄……”

他喉结滚动一下, “我隻恨他的命, 也换不来你重活。”

“何兄,万莫如此伤怀, 今日是咱们这些人真正该提振精神的时候,想必霁明兄在黄泉之下, 今日也该是高兴的。”

一名贡生伸手拍了拍何仲平的肩, 说着又将自己写的表文烧了,“霁明兄, 虽然你我此前并不相识,但四海之内,我等与你皆为孔孟门生,我读过你的诗文,知道你的为人,愿尔来生,倚鲲鹏之脊背,从心之志,扶摇千万里!”

他说着,起身点香作揖。

这间屋子不大,挤满了人,还有人干脆站到了檐廊里,众人点上香,一同朝香案后的牌位作揖。

他们这些人都受过杖刑,走路并不方便,但每个人都强撑着从榻上起身,走出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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