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以为我是因为担心会议发言的后果,懦弱逃避才辞职的吗?”
魏檗转头看向魏潭:“你知道吗,老谢死了。”
老谢?魏潭愣了好一会儿,显然没反应过来,魏檗说的老谢是谁。
“我们村的驻村农技员,谢明月的爷爷。”
“是他啊。”魏潭回想一会儿,评论道:“他年龄不小了,得快七十了吧。”
他看向魏檗,心里疑惑,我们在谈论你辞职的问题,跟老谢有什么关系?
魏檗也看向魏潭。
兄妹两人都没有说话。
魏檗突然开口问道:“哥,你的理想还长存吗?”
我……
魏潭撇过脸去。
他说:“什么理想不理想,先有钱吃饭,保证不饿肚子才是真的。”
“我现在有钱吃饭。”魏檗说:“我在农技站实现不了理想。我不想被动的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里,祈求远方不知道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垂怜,在时代的大潮中被碾得粉身碎骨。我能在时代的浪潮中乘势而起,为什么要被束缚在条条框框中看人脸色。”
“生意哪是好做的!”魏潭想告诉她,多少人血本无归,赔掉底裤。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来我们村收菜的黄大牙,那不是赔掉了爹妈的棺材本。
话到嘴边,魏潭才反应过来不对。不能拿黄大牙的例子教育魏檗。村头的工厂、村里的水泥路、村部新建的两层小楼,无不昭示着,魏檗在商业上的成功。
你怎么能拿萤火虫照不亮黑夜,来劝说太阳,告诉她黑夜太黑,你照不亮呢?
魏潭转了口吻,对魏檗说:“你以为成功是那么容易的。自古官商一体,你想想,你之前把买卖做成,有多少借了你农技站站长身份的势。多少人是因为你当官,给你卖个面子。如果单纯做生意,有多难做,你想过没有。”
“想过。”魏檗点点头,对魏潭说:“我正因为想过,所以才要辞职。我不想做官商勾结的勾当,我想堂堂正正,带领大家发家致富。”
“我现在在村里,其实还是小打小闹。如果我将来做大了,却还在政府任职,那么,有多少是我们清清白白的双手所得,有多少是因为职位来路不正的钱财,怕是连我们自己的,都说不清楚。”
魏檗说:“辞职这件事,我之前也与你提过。并不是一时冲动,我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哥你不要劝我了,我意义决。”
“你……”魏潭拧着眉心,他说不过魏檗的歪理,更说不出赞同魏檗辞职的话。
良久,魏潭才再度开口,对魏檗说:“即便要辞职,也不必如此着急。”
他转身到村部门口踱步、思量。
自从魏檗会场上举手发言之后,高昊对他很是冷了一阵子,也许是以为他在背后撺掇挑唆,也许是因为“株连”对他撒气。这两天才刚刚有点消气,对他有了点好脸色。
所以魏潭听到魏檗要辞职的信儿之后,再怎么着急,也没敢像以前那样,托大到用县委的小轿车,而是拼命蹬自行车回来的。
他昨天在高昊桌上,看到了一份标了秘密等级,有密级的文件。他不敢多看,趁给高昊整理桌子的空档,匆匆扫了一眼。是中y发文,鼓励机关干部停薪留职,下海创业。
如果魏檗能缓缓,赶上这个政策,就不必辞职了。
但现在文件还没发,还是标了“机密”的文件。如果自己告诉魏檗,再引出什么事情,高昊怕是对自己更不满意。魏檗虽然是自己妹妹,但为了妹妹,搭上自己的前程……
魏潭还没有无私到这个地步。
但魏檗如今辞职,在政策出台前辞职,“士农工商”,停薪留职下海是“儒商”,辞职下海就是正儿八经的铜臭商人了。在北山省,商人有再多钱,在酒席上,即便面对乡政府的小科员,也要叨陪末座。
社会地位天壤之别。
魏潭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妹妹“入火坑”,没良心到如此地步。
“天人交战”了好一阵子,魏潭又想到了高秀秀。高秀秀现在对自己死心塌地,非君不嫁。魏潭有百分百的信心对她说一不二,手拿把掐。有高秀秀在,高昊即便对自己有意见,应该,不会对自己如何?大概吧。
魏潭下定了决心,要赶紧和高秀秀结婚,办婚礼、领结婚证,形成自己和高昊捆绑的既定事实,自己做事才能更踏实一点儿。
他重新走回魏檗身边,对魏檗说:“告诉你个政策,上边出了机密文件,过段时间要鼓励政府人员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创业。你现在何必辞职,将来走停薪留职,创业成功了挣大钱。万一失败了,还能继续回来上班,有个退路。”
魏檗刚想说,我听到过这个政策,忽又意识到,魏潭刚刚说了“机密文件”,也就是说,这个政策还没有公开。她便没再说,我知道这个政策,我依旧觉得辞职。而是换了说法,对魏潭笑道:“我一定是要辞职的,有这个政策,后头也要辞,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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