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感动了,盐铺明明可以抢,却还要送她一斤盐和一个罐子一个盒子,程婉蕴皮笑肉不笑道:“……不送人,买给家里的奴仆吃的,有没有实惠的。”
“这样子的噢……”掌柜的那张笑脸一下就僵住了,热情退却了大半,两隻绿豆般的眼睛盯着他们俩上下扫了扫,虽然心底不屑,但最后这掌柜的还是打起精神来,决定先做成这一单买卖再说——最近扬州城里冒出来许多私盐贩子的身影,偷偷摸摸,卖的都是三四文一斤的粤盐,他们铺子都不知道多久没开张了,能做成一单就一单,蚊子腿也是肉么!
于是掌柜又回身拿出个油纸包,解开绳子露出里头泛青的大粒青盐,笑道:“听您口音,您这官话说得真好,您是北方人吧?直隶还是山东?来扬州做生意的呀?哎呦!您这样大方仁善的人就该顺风顺水财源滚滚!这家里的奴才也挂在心上,实在是太宽仁了!喏,这青盐,价格便宜得很,三百文就能称一斤,这是好盐哦,不怕您笑话,我家里也是吃这个盐,味道很好的,一点苦味儿也没有,而且您若是舍得,这青盐还可以用来洁牙,用上两个月,保管您一口锃光瓦亮大白牙!”
三百文?有的老百姓一个月都挣不到三百文!
程婉蕴和太子爷的脸都垮掉了。
最后他们还是买下了这包盐,说是拿回去试吃,若是好,再大量过来买。
掌柜的又说好的呀,隻管来找他,以后买得多了,还给折算多送斤两!说些好话,笑眯眯地把他们俩送出去了,然后等程婉蕴他们走远,回头就呸了一声:“一听口音就晓得是北方来的行商,还给奴仆们吃用呢,肯定是买回去自家吃的,哼,穷酸样!”
回去的路上,胤礽也禁不住感叹:“盐价太贵了,这可不是办法。”
程婉蕴也跟着点点头:“您瞧那铺子冷冷清清,连青盐都得花费三百文,以后只怕一日也卖不出多少盐了……官盐贵了买不起,但老百姓总得吃盐呀!”
她说着悄悄瞄了太子爷一眼,发觉他也神色严峻,应该是也想明白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盐业最可怕的其实不是老百姓吃不起盐这种事,而是盐价不均衡导致整个经济崩溃!清朝的地区代理商,只能卖这区域的盐,所以扬州两淮地区,就是吃淮盐,两广、福晋就是吃粤盐,蜀中便是吃井盐,按理说,这个政策应当是个好政策。
这样会大大节约盐运的费用,可以保障产盐区辐射范围内的地区都能吃到较低廉的盐,但当初制定这个政策的人一定想不到,这法子被盐商弄成了地区垄断,他们一面不许别的地区便宜的盐流入,一面随意抬高本地盐价、高价发售,短秤掺沙,好获取更多的利益。
清朝虽然有盐运御史,但这个机构可不是咱们后世的市场监督管理局,而是用来围剿私盐的。因此,清朝盐业如今看着无比兴旺,但盛极必衰,这里头已经埋下祸根了。
被压迫压价的盐场灶户、被迫食用加高劣质官盐的百姓、禁止不绝的私盐泛滥,这些全都在侵蚀盐业的根基。程婉蕴看过电视剧,所以知道这制度最多就到干隆朝了,也就再吃几十年红利罢了,嘉庆时官盐已经全面滞销,两淮地区八成的人都在偷偷购买私盐。
当然官盐价格居高不下,也不能光怪盐商,瞧瞧今日那些盐商、官吏、官商女眷之间多么融洽、友好,盐商们又是怎么挥金如土地“伺候”主子的?
这样的场景只怕日日都在上演,盐商不抬高盐价,根本满足不了官吏层层敲诈勒索。程婉蕴是歙县人,所以很清楚办理一个行盐的“营业执照”有多难,官府明面上规定只要一二千两,但里头手续繁杂,可不是一个部门、一个窗口能办得完的。
听到这里,是不是觉着十分耳熟?
后世也是大大领导了,才开始做什么“线上办”、“一次性办完”的改革。在程婉蕴小时候那个年代,要去窗口办什么业务,不请办事人员吃个饭、塞点小红包,那都是一拖再拖很难办成的,但幸好后世的大大,很有治贪腐、自我改革的决心。
如今办事又简单了起来。
但在清朝,想要办一本盐窝子,每层官吏都要敲诈勒索一次,说是一二千两的手续费,最终没个几万两下不来台。而且办下来以后,除了这本营业执照规定要缴纳的课税之外,每年要缴纳的各种杂费高达92种!
什么窝单费、请单费、照票、引目、护照、桅封费,水程费,你的盐场生产完盐,各院司监要批五次公文,你运盐到港口,要给停船费、船位费、装卸费,去交税要给各衙投文费,盖章要给烙印编号费,走运河每个口岸要给一次水程费,港口放行要给放行费,名色百出,防不胜防。”
这些杂费加起来,每年就得花费百万两,而真正能进到国库的,不过一个“纲本课税”罢了,其他都被各级官吏吞掉了。所以,卖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卖得起的,人人都以为这些盐商是当了盐商以后才得以富甲天下了,只看到他们过得奢侈,但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成为盐商之前就是各地豪强富户了?
官盐这种东西,普通小商人乃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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