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苍蝇不叮无缝蛋,这话里话外,只怕他这奶公凌普平素贪得过了头,等他好了立刻就安排人好好查访!
三便是与索额图相谋大事,这罪名想必与梦中的胤褆所提到的半夜窥视御帐这件事有关系,否则他不会拿着这个话就断定他有谋逆之心。只是唯独这件事,胤礽一点也不心虚,他一百个相信自己不论如今将来,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他是在康熙膝头长大的,当年围猎遇虎,康熙一下就挡在了小小的他身前,半点犹疑也没有,他是他的阿玛,这绝不会变,他哪怕杀了自个,也不会做那没人伦的事。
但叔公……他那暴躁性子胤礽也不大放心,回去以后也得留心才是。但胤礽揣测这罪名不实的可能性更高,赫舍里氏是他最亲近的母族,只要安安生生等他登基就好了,何必按耐不住要谋逆?有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走小道?
以上这些过错,有的捕风捉影,有的模糊其词,连他这般细想想就能想出其中破绽,可为何皇阿玛却不曾怀疑?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皇阿玛连他也不信了?他敏锐地意识到,不管什么罪过,唯有皇阿玛对他的态度才是关键所在。
圣心难测。
胤礽苦笑着,他以往多少没将这几个字放在心上,他可是大清唯一的皇太子,是皇阿玛唯一亲自养大的嫡子,那些古往今来不得善终的前朝太子,又怎能与他相比?他会做得很好,会让皇阿玛满意骄傲的。
可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也明白这都是痴人说梦了。他多少次期望与皇阿玛还能如以前一般有纯粹的父子之情,但这两次梦境都将他这些傻念头狠狠敲碎了。
皇阿玛对他有父子之情,但这骨肉亲情仍抵不过手中权柄,猛虎身侧岂容他人酣睡?便是亲手养大的孩子也不例外。
胤礽认清了这一点,虽然心底悲凉一片,却不再迷惘了。
阿婉的梦擦亮了他自欺欺人的眼睛。
是啊,还有阿婉……她如今便十分苦夏贪凉,今年夏天是日日用冰的,那冰鉴一个屋里摆三四个也有,否则夜里都睡不着觉,可往后她为了陪他竟这样受苦!
胤礽眼眶又酸了。
他没遇着阿婉之前,从不爱掉泪,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愿意生生忍着、挺着,实在是死要面子之极。可与她相识以后,他就变得心肠更软更棉了,什么面子里子,哪有她的安危重要?
想到这里,他真想搂着她、蹭蹭她的脸颊,再听她说说话。
但他病好之前,康熙是不会放人的。而且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也省得过了病气给她,顶好还是不见面了。
胤礽从床褥子底下抽出那根汗巾子,捏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又压在枕下。
这条汗巾曾经在某些无法言诉的时候系在他眼睛上,又有着阿婉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当时头脑烧得冒烟,一时想不起别的,便让何保忠去取来,当然,他也没想到这东西曾被用来裹胸……
如今想了阿婉,却也不大好意思光天化日拿出来,汗巾子这物件总不好轻易示人的,因此他每每夜里睡觉,才悄悄攥在手心里。
倒也奇怪,他自此能睡得安稳些了。
胤礽在康熙屋里足足养了四五日,总算药到病除,今儿起来自觉精神饱满,手脚也有力了,只剩下一点咳嗽,已然不碍事。
在巴克什行宫耽搁了的时日已经太长,见胤礽能行走自如,一顿能进两个饽饽,康熙便挟了一筷子茄汁鸡丝搁在他碗里,笑着问道:“朕预备吃了早膳就启程,你身子可好全了?能不能顶得住?”
胤礽连忙站起来,向前一步跪在康熙跟前,道:“回皇阿玛的话!儿子已大好了,就是骑一日马都使得,这几日让皇阿玛为儿子担心,是儿子不孝。”
“和自己阿玛生分什么?坐着!”康熙摆摆手让他起来坐下,继续说道,“骑马便省了,仔细再招了风,那可不是玩的。你就陪着朕坐马车,咱俩父子在车里下下棋。”
胤礽自然应是,心里也有些受宠若惊,他这一病倒病得好:皇阿玛也不知多少年都没用这样和气、宽容的口气同他说话了。
大多时候,康熙一般说的应该是:“骑马便省了,你就陪着朕坐马车,朕再出几道题考考你。”
既然要启程,康熙自个也有不少要忙的。他叫了几个都统、总兵,定下了具体时辰和沿路的兵防,除了前头探路的哨马、断路的亲卫,康熙还从柳林营里抽调了几十个好手,伪装成百姓、商旅或是乞丐,混在人群里远远跟着,如此圣驾安危才得以保障。
胤礽见这儿暂且用不上他,便和康熙告假回去收拾东西,实则是想见见阿婉,也不知她在做什么呢?也不知他不在的这几日,阿婉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他不在她身边,她可别瘦了。
胤礽自个想得越发紧迫,隻想立刻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到她面前,让她别为了他黯然销魂,消得人憔悴。
康熙早看穿了,倒没说什么,毕竟那程氏还怀着孩子,太子有些惦记也是常理,一挥手,就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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