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他扭头一看,程婉蕴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正在他臂弯里香香甜甜地打着小呼噜。
胤礽:“……”
好气。
他瞪了她一眼,但程婉蕴睡得特别熟,一点也没感觉,甚至一个翻身就翻到床的另一头去了,看她被子都踢到床脚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捞起被子将她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又在她额头落下轻吻。
之后,胤礽自己睁着眼死活睡不着,干脆打算坐起来读了一会儿书,结果程婉蕴柜子里除了《徐霞客游记》、《史记》全是各式各样的话本子,他随手抽了一本翻了翻,结果看得越来越精神,本想着看一刻钟就罢了,最后打着哈欠,硬是一口气读完一本才罢休,再一看刻漏,已经将近三更。
明儿午后就得启程了,又得骑半日的马,胤礽连忙吹了蜡烛睡下。
迷迷糊糊的,他好似有种从高处下坠之感,脚下仿佛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一惊,却没有醒来,跌入了更深的梦境之中。
他明白过来,他又做梦了。
他忽然就想起当初,他决定带阿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过分宠爱她,宠得已没了理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除了那些对阿婉的偏爱与特别之外,还有一点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私心,便是与这奇怪的梦境相关。
他想知道,离开后罩房、离开毓庆宫乃至离开紫禁城、京城,他还会不会做梦。
这个梦是因为地点,还是人。
如今似乎印证了他的想法,所有梦境的源头与身处何处无关,他以前只有在后罩房才会做梦,但现在离了京城上百里,他还是做梦了。
这些梦境被触发唯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阿婉,是阿婉在他身边,他才会梦见未来。
他在混沌的梦境中,恍然大悟。
梦碎
这次的梦境, 与往常不同。
梦中四季颠倒,炎夏溽热非常,他正漫步在一座静谧的庭院中。庭院里的草木花树生长野蛮, 满地荒草萋萋, 好似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胤礽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一时还认不出是宫中何处宫殿,他登上地势较高的亭台上眺望, 在朱红宫墙之外,竟还立着一圈高高的砖石高墙,而高墙内的倒座房均改成了看守值宿之处, 那黑黢黢的砖墙隻开了一处四尺见方的小门,又还有带刀侍卫日夜轮班把守。
胤礽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地方。
他心中不安之感更甚,拾阶而下沿着曲折长廊一路行来,他再没有遇见任何人,这样大的宫殿居然没几个伺候的奴才, 唯有午后的蝉鸣在耳边呱噪,那凄然的声音高低起伏嘶叫不绝, 却无人持杆粘蝉。
正有些迷惘之时, 胤礽终于望见了长廊尽头又有一处角门, 几个老苏拉费力地运了一车冰块进来,胤礽便跟着那嘈杂的脚步,穿过一道又一道被严密看守的门, 最终停在这处宫殿的最深处。
苏拉们运着冰块进了地窖, 胤礽却望着不远处默默站住了脚。
盛夏的日光如此明媚, 却照不进面前这座深深的殿宇,除了重兵把守在门外, 只有阴凉的风穿堂而过。
恍惚间,他走进了那间屋子,隔着朱漆斑驳的陈旧门扉,他看见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那男人的背影清瘦非常,隻犹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坐着。
那背影很有些熟悉之感,胤礽怔忪着,心头却渐如擂鼓,不自觉饶过屏风,向那间屋子里头迈动步子。
谁知,那人突然站了起来,手脚跟着发出了铁器碰撞的声音。
胤礽目光不由一缩。
沉重的脚镣随着他蹒跚的步子不断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他终于要转过身来了。
胤礽莫名屏住了呼吸,心越跳越乱。
忽然,却有另一处急匆匆的脚步从胤礽身后传来,那戴着脚镣的男人似乎也听见了,身影顿了顿,又脸朝里头坐下了。
来人大步穿过了胤礽在梦中的虚影,对着屋子里的男人冷冷道:“二阿哥,还不跪下接旨?”
屋子里坐着的男人这才闻声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他面容憔悴、脑后辫子蓬乱,却唯有一双乌黑的眼眸,仍然蕴藏着不屈的骄傲与光芒,像利剑一般朝来人射去。
“大哥,怎的?你又要如何?我的皇太子之位是皇阿玛给的,如今他要收回去便收回去,但……”男人看也不看他手中圣旨,隻用嘲讽的目光盯着来人,“即便我被废了,也轮不到你来耀武扬威!”
梦中的胤礽如遭雷击!
此刻在屋子里对峙的人,正是已过中年的胤褆与胤礽!
“皇阿玛让我将废太子诏书,拿给你一观。”胤褆抬手扬了扬那卷明黄色的圣旨,语气里满是恶意,“二弟,皇阿玛已决心要将你的罪过敬告上天,你到现在还不肯认罪吗?”
“认罪?”已尘霜满面的胤礽嗤笑出声,旋即又沉下脸来,目光幽幽地望着胤褆,“皇阿玛若说我有种种不是,我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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