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摔倒的一刹那,她的手下意识撑到了地上,却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摸到一丝温热的柔软,吓得她尖叫一声,随即便被青杏拉了起来搂在臂弯里。
青杏一下一下替她顺着气,自己也惊魂未定:“格格不怕,好悬没摔着……”
程婉蕴却已经看清了茂密枝叶里,躺着一隻奄奄一息的猫。
外交
“这怎么……”她不顾青杏的阻拦伸手拨开了枝蔓,眼前露出了一隻黄白相间的长毛猫,“这是不是杨格格的猫?”
可是这猫已经和当初那胖乎乎毛茸茸的样子截然不同,身上瘦骨嶙峋,尾巴、背脊上都有伤口,如今被雨一淋,更是凄惨万分。
这宫里没有什么秘密,只要留心去打听,总能知道。碧桃连忙将杨格格弃猫之事说了出来,并犹豫着劝道:“格格,既是杨格格丢的,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省得她又编排出什么话来,还是走吧。”
程婉蕴犹豫地看着眼前的猫,被青杏和碧桃轻轻拽了拽,又回头看了好几次。
碧桃急了:“格格,那猫看样子也活不了了,咱们别多事了。”
“可是……”
“走吧,格格。”青杏也说,衝远处赶来送伞的添银挥手,“接咱们的来了,咱们快回去换身衣裳别着了凉。”
程婉蕴跟着两人走了,没走几步,她还是停了下来。
“它还活着,如果就这么走了,它就此死了,我恐怕会良心不安的。”
一条生命和几句非议,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相提并论。
雨声劈啪,她转身小跑回去,两个宫女慌得连忙也跟上,见程婉蕴还想动手去抱猫,青杏连忙衝上来抢先把猫抱起来:“奴婢来奴婢来,格格别脏了手。”
雨下得越发大了,几人一猫一路小跑回了院子,都成了落汤鸡。
半个时辰后,程婉蕴裹在毛毯里,脚边搁着暖融融的炭盆,捧着碗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真辣啊。”
碧桃正在后面替她烘头髮:“就是要辣辣的老姜才能驱寒呢。”
“那猫怎么样了?”程婉蕴被辣得龇牙咧嘴,搁下碗便问,“添金回来了么?”
一回来,程婉蕴便吩咐添金将那隻猫拿小毯子擦干包好送到猫狗房去问问还有没有救,就算尽了一份心了。
之前添金在养牲处待了不少年,认识个很会给猫狗治病的老太监,希望真能救那猫一命。
“还没呢,”青杏指挥着小宫女将膳桌摆进里间,道,“添金就算生了翅膀也飞不了这么快呢,这猫您都问三遍了,快别操心了,您说想吃的粥底锅子,郑太监说待会他就送来。”
程婉蕴眉头一动:“郑太监亲自过来?”
青杏点点头。
试探有了结果,程婉蕴笃定,郑太监果然是个闻弦歌知雅意的聪明人。
往常她要点膳,从来不直接给郑太监带话,都是先告诉三宝,再由三宝转述,今儿她刻意让小太监这么做,就是想知道郑太监有没有深度合作正式建立外交的意思。
另外就是,她确实特别想吃一顿粥底火锅了。
本来四月快过去了,膳房里就不怎么预备锅子了,何况她一直想吃粥底火锅,粥底火锅是广东人的吃法,在这儿根本没有,她之前就给三宝讲过这个火锅是怎么吃的、有什么东西,然后让他们先试一试,等要吃的时候再叫他们预备。
她那会细细地讲了半个时辰,也得亏那孩子能记住。
“郑太监如今可巴结咱们呢。”碧桃将她烘干的头髮辫了起来又挽在脑后,方便她用膳,“他那么大年纪了,每回见着奴婢,都哈着腰叫奴婢碧桃姑姑,哎呀,可把奴婢臊得慌。”
程婉蕴和青杏都笑了起来。
所以这也是她选择郑太监的原因,他是膳房里头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如今也到了投桃报李的时候。
不一会儿,膳房的人便来了。
郑太监果然是亲自来的,指挥着三宝将那粥底火锅摆上了,丝毫不在乎碧桃揶揄的眼神,恭谨地哈着腰来请安谢恩:“格格您瞧瞧,是不是这个味儿?”
程婉蕴还是头一回见他,郑隆德六十上下,头都白了,老脸也又皱又耷拉,但浑浊的眼睛却透着精明的光。他穿着浆洗得笔挺的八品太监服,鬓角、指甲都刮得干净利索,能瞧出来特意收拾过的。
她笑着让郑隆德起来说话,瞥了一眼吊锅,这锅中是乳白色透亮的清粥,拿杓子捞却又不见米,这粥底虽然瞧着简单,但要做成这样却绝不简单,便让青杏拿银子赏:“郑公公费心了。”
郑隆德一听,绷得过紧的肩头就松了,连忙推拒了:“给格格做饭,那是分内的事儿,可不敢接这赏。”
程婉蕴听出他想要投效的意思,心里满意。
她其实从来没往膳房塞过银子,顶多给送膳太监三瓜两枣“打赏费”,今儿不需要她说什么,郑隆德就愿意主动表忠心,这是她没想到的,也是难得的机会。
哪怕是咸鱼,也该有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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