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枚小小的圆润棉籽乖乖落在杯底,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云锦没有第一时间将它取出,反而就这样盯着它看了好一会,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酒杯倒扣,把那粒棉籽也扣在桌面和酒杯之中。
不出意外的,她又因此听到了那道有点忧虑的声音。
“……怎么把棉棉扣起来了?棉棉很怕黑的,虽然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万一对棉棉以后的生长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怎么办?哎呀大佬你怎么还不把酒杯拿开……”
于是云锦知道,那个存在口中那个奇怪的“大佬”,指的是自己。
而棉棉……
云锦屈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缓缓将酒杯移开,看向桌面上始终乖巧不曾有任何动静的棉籽。
这粒棉籽,就是棉棉。
云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听到旁人的心声,也不知道能沟通却不存在的那两个东西是什么。
她猜测或许是大能的幽魂,也或许是魔族新的手段,甚至可能是什么成了精有神异能力的天材地宝……
但这粒棉籽旁边响起的声音基本否定了她之前的猜测。
师尊和宗主不可能拿一粒小小的棉籽来暗害自己,不是他们对自己有多爱护,而是两只老狐狸都不可能用这种蠢笨又明显的手段。
更何况三长老苍术的幼子,刚出生三天,却能如同成人一般和别的存在对话。
云锦思索着,微微皱眉,将思绪停留在“保留前世记忆转世重生”这个离奇又极有可能的猜测上。
至少,婴儿苍澜肯定拥有一段特殊的成人的记忆。
至于面前这粒棉籽,云锦衣猜测它或许真的如同那道声音所说,还是个……孕育中的宝宝?
云锦神色微妙了一瞬,这次终于将孤零零落在桌面上的棉籽给捡了起来。
按照之前那道声音所说,这粒棉籽里的生命……竟然是特意为自己而来的吗?
会难过,怕黑,掉眼泪,胚胎宝宝,小酒鬼……以及契约物?
云锦微皱的眉心逐渐舒展。
旁边原本在碎碎念的云空见她终于把棉棉捡起来了,也不再说话,并不知道大佬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它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咕哝着很快陷入了沉眠。
累死个球了,带崽崽果然不是人干事,哪怕这个所谓的崽崽只是一粒棉籽,云空也觉得自己快要遭不住了。
天知道之前眼睁睁看着棉棉把乾坤袋里那些宝贝一点点糟蹋消耗殆尽时,云空的那颗机械心到底有多绝望和麻木。
而乾坤袋里唯一幸存的那摞书,虽然用的是最上等的灵纸,但因为墨水中混杂的气味难闻,一开始就被棉棉给嫌弃了。
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棉棉不爱读书的缘故。
修仙无岁月,云锦虽然在意手中那粒棉籽,但她并非时时刻刻都将心神落在它身上。
在那日苍澜的洗三礼之后,云锦给自家师尊收了个关门弟子后,她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少打扰。
身为修仙界战力最顶尖的一批人之一,云锦除了在浮世大陆闭关修炼,更多时间都辗转于人族和其它两族的战场之中。
但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和魔族,都清楚云锦在战场上的杀机并非是为了什么庇护人族为天下而战。
她只为战而战。
诛恶剑上那一道贯穿剑刃的猩红血槽里不知积了多少异族的鲜血,其中又以魔族最甚。
云锦驭使法诀停下赶路的飞舟。
她此时正处于一处极为特殊的地域。
身后是天衍大陆修仙界特有的漫天霞光五彩瑞色,眺目望向前方,目之所及却是浓郁阴沉的灰雾,是满目翻涌的黑云,就连空中迅疾掠过的风,都好似裹挟着厚重的血腥和尖锐震耳的喊杀声。
云锦衣的手缓缓握住躁动的诛恶剑剑柄。
风中混杂着灵魔二气,她甚至隐约感知到尚未消散的微弱却凌厉的剑气。
这是剑宗和魔族两方势力接洽的一处战场。
而她飞舟所在之地,随意往下一瞥,却能看到下方有一座并不宏伟却也并不简朴的城池。
名为“浮生”。
浮生城中不仅有人,还有妖和魔。
三个种族在别的战场打生打死,到了浮生城中,却能够维持短暂的和谐。
即使这样的和谐太过浮于表面。
云锦收起赶路的飞舟,御剑而行,并未第一时间赶赴前方的战场,反而缓缓落在浮生城外。
浮生城自有结界,即便是登仙境的圣尊降临,也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入城金。
浮生城里没有凡人。
从城门的结界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这座城中隐含杀机的喧闹。
一个满脸是血的妖族从云锦身前不远处仓惶奔逃,身后是魔族和人族打手在共同追剿。
云空偷偷探头,惊奇地望着这城中的一切,又看看始终冷淡的云锦,咔嚓一声将这一幕定格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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