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禾去寻苏恪的时候,映月正守在苏恪的身旁,早膳凉了又热,苏婉禾看到他最喜食的羊羹分毫未动,已经冷掉。
苏恪躺在床上,侧面朝里,只留下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
她心中难受,喉中溢出一丝腥甜,眼眶湿润了些,姐弟两凡事无所依靠,但凭他们小心经营,步履维艰。
映月正欲开口,被苏婉禾屏退了下去。
她收回自己的泪意,用帕子稍稍擦拭,直到看不出什么痕迹,才开???口道:“恪儿,阿姐见你今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不吃的话怎么有力气去上学?”
侧身的身影抖了抖,并未转过头来,只是隐隐透着些惊恐,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童,趋利避害是本能,更何况是在皇宫里受到了欺负。
“阿姐知你受了委屈,但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只是做一个退缩逃避之人,我们的恪儿已经长大了,遇到事情第一时间都会瞒着阿姐,不让阿姐担心,阿姐很是心疼,不过阿姐更希望你能够直面这些事,侯府比不得从前,将来你也是要承袭爵位的,你还会遇到更多诸如此类的事情,若你凡事都如今日这般,恐将来守不住侯府,当然,也更会让阿姐担心,阿姐不会安心出嫁的。”
那侧身的小小一团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转过身坐起来的时候,苏婉禾看到他一脸的泪痕,毕竟还是个六岁的孩子,遇事惊慌也是难免的事情:“阿姐,我怕”
苏婉禾握了握苏恪的手:“阿姐一直都会陪着你的,我们恪儿遇到事情应当像父亲一样,解决问题总是要比逃避问题要好得多。”
苏恪回握苏婉禾的手,肉乎乎的小手,苏婉禾心疼,却还是想要提前揭开侯府的内里,苏恪作为嫡子,总要一天需要明白,也总有一天需要承担起整个侯府。
“阿姐,我明日就去上书房。”苏恪信誓旦旦地保证。
苏婉禾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既如此,恪儿先吃点东西,阿姐下午带恪儿出去玩,崔太傅还写信过来,夸恪儿功课认真呢。”
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格外简单,苏恪在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羞赧:“太傅从来都不当面夸我的。”
“那是怕我们恪儿骄傲啊。”苏婉禾摸了摸苏恪的头,然后让映月又将已经凉了的羊羹热了热。
次日天明,苏婉禾亲自送苏恪到宫道的门口,苏恪念念不舍注视着苏婉禾,到底最后还是在小公公的带领下进了宫门。
她收回视线,正欲转身的时候,又遇到那熟悉的马车,君臣有别,苏婉禾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却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压低了头,既然事情已经挑明,她无需再担心其他,裴珣是未来的储君,胸襟博大,本就不会在意她的。
苏婉禾这样想着,才忆起当初的罚抄,这几日因苏恪的事,一时忘了拿去,想到此刻天色尚早,赶到裴珣到蘅芜苑的时候拿去,两人的纠缠也好早日结束。
心中遂放心了几分,催了马车,等到蘅芜苑的时候,才被告知今日太子不在此处。
“苏娘子可在此等,殿下今日有事,想必再过一段时间便回来了。”周策看着端重而立的苏娘子,有些话欲言又止,他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本应该是时时刻刻守在裴珣的身边,今日突然被裴珣打发到蘅芜苑
“殿下若是有事,周大人可否代我将此物交给太子?”正因为不见裴珣,苏婉禾心中才更放心几分,现在只想放了东西便赶紧离开。
她将厚厚的一沓纸奉上,情理来说,周策是不该拒绝的,但想到裴珣打发自己回府的神色,理性战胜了感性,屏住一口气道:“苏娘子,这这不太好吧,既然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东西,娘子还是亲自交由太子才好。”
几句话差点让周策咬断了舌头。
毕竟是太子府中的侍卫,谨慎些也是应当的,苏婉禾不好再嘱托,只能在慎思堂等裴珣。
这里的摆设仍如原先一般,裴珣是太子,晋帝这几年有意将手中的事务交给他,慎思堂的桌案上还堆积了不少奏折,看起来尚未批改过。
政务机要,本不该让旁人到此处,裴珣竟让苏婉禾留在这里。
不一会儿,侍女便从一旁端来了茶点,是西山白露,还有芙蓉酥。那侍女恭恭敬敬,双手交叠,看起来颇为规矩:“苏娘子,糯米凉糕性凉,如今已经入了秋,奴婢便没有端来,这水是奴婢今日到荷叶上采的,已经用沸水滚过,娘子可趁热喝。”
她说得那般自然,仿佛对自己的喜好十分了解,苏婉禾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喜欢糯米凉糕?”
那侍女一边帮苏婉禾沏茶,一边喜笑颜开,她是前不久才入这别苑的,第一次服侍的人也正是这位娘子,当时这位娘子浑身湿漉漉的,似乎是刚刚落了水,已经昏迷过去。蘅芜苑又没有女婢,周策小将军当时买她过来的时候,便是看上她安分守己,后来娘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给换下来的,平日里殿下用不上她伺候,她的日子也颇为自得。
于是她开口解释道:“是——”
慎思堂的门突然被打开,侍女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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