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腾轻笑,“怎么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
怀里的人身体略微绷紧,渐渐放松。柏腾的额头抵在李锦程胸前,点点头:“我喝酒了。”
“我喝酒了”等于“我确实很难过”。
大人总是弯绕着讲话,倔强固执地逞强。
李锦程轻轻应声,“因为喝酒了,所以什么都可以对我说。”
安静半晌,柏腾紧紧搂住李锦程的腰,低声问:“你说,叔叔是不是真的老了?”
李锦程微微一怔。
没等他回答,他又说:“那为什么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成钰走了,玛利亚走了,妈妈走了,小樱走了,现在爸爸也走了。”
闻言,李锦程久久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过去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或者说,身边的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认为柏腾是一个薄情的人。
柏腾的心理问题,影响着他的情感交互。尤其是对他造成巨大压力的养父一家,连专业的精神科医生都这样诊断。
柏腾是冷漠的,是没有感情的,是学不会爱人的。
可事实相反,柏腾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亲情。所以他才背着沉重的枷锁,坚持了一年又一年。
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李锦程眼眶发红,轻轻呼了口气。
他低头,吻在柏腾的眉间痣。
这颗被世俗称之为“薄情”的痣,是对柏腾最大的误解。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柏腾抬起手,珍重亲昵地抚摸着李锦程的脸。指腹擦过他的眼睑,鼻尖,唇,细细地描绘着每一处五官轮廓。
三年前的夏夜,他在这里祈求,希望小孩慢点长大。
可小孩终究还是长大了。
岸边的微风,再次将柏腾温柔悲伤的声音吹散在空中。
“那就希望叔叔能老得慢些,再慢些。”
一年后,淮荫国际机场。
开学之际,机场人满为患。大多数都是推着行李箱的学生,远赴国外求学。
其中就有李锦程,正安慰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楠。
李锦程决定出国留学,不是一时冲动。早在邹教授第一次拿着材料找他时,基本上已经决定。
选定的学校,依旧是意大利米兰的,米兰理工大学。
再次做出这个决定,与高三时完全是两种心态。那时他只是为了能见到柏腾,如今是多所学校权衡之后的结果。
他又不禁感叹命运的安排,原来人生的路早已铺好,或早或晚,殊途同归。
李锦程抱住李楠,如今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半头。才意识到记忆中顶天立地的姐姐,原来这样瘦弱。
安慰完李楠,他看向旁边的男人,也上去抱住柏腾。
没有煽情的离别语,柏腾回抱住他,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叔叔有空会飞过去看你。”
随着机场广播的提醒,李锦程不得不走了。
在进入登机口的最后一秒,李锦程在人群中回头,挥了挥手,指了指外套口袋的位置。
柏腾微微一怔,下意识伸手。
果然在兜里摸到一张纸,大概是刚才拥抱他时李锦程放进去的。
他拿出来,是一张褪色的便签纸。
上面的笔迹同样褪色:希望柏叔叔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柏腾记起,这是那年他和李锦程一起写下的便签,贴在了某个便利店的心愿墙。
有新鲜的笔油洇透纸张,他将纸片翻过来。
——希望柏腾长命百岁,李锦程长命八十岁。
完
作者有话说:
想说的都在故事里啦,感谢很长时间大家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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