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迅速,眼神平静,却不曾再望过田恬一眼。
瞬时,仅能听见纸张翻动的细微。
“昭昭?”
回应他的自是沉默。
田恬受不了冷落,尤其对面是柳昭夕,他拇指陷入掌心暗自咬牙,极力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愤怒,再次深吸。
“柳昭夕,你什么意思?”
“什么。”
虽在回应,可男生头也不抬,整理好的资料放置桌角,又抽出一摞新的人员名单,执笔打下第一个对钩。
田恬按耐不住心中急躁,他几次深吸,目光飘到床栏、座椅,胃部如插入刀柄反复搅动,忽然翻涌的苦涩令田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要对我……”
三个字如落千斤重,田恬数次深吸才勉强张口:“冷暴力,是吗?”
他看着坐在桌边的柳昭夕,对方还是那副神情,不冷不热,听到田恬这句话,落纸的笔尖一顿,侧目望来。
“你干嘛不讲话。”
面前人攥紧手,鼓着嘴巴,恼怒神情后隐藏了惶恐与不安,却还故作镇定站在那。柳昭夕扫了眼田恬按住胃部的手指:“不舒服?”
后者不应,歪头躺在床板,一动不动,过了会儿才轻着声音。
“你还管我死活。”
“咔哒。”
文件夹闭合,被随手扔在一旁打乱原本整理好的纸张,田恬闭着眼,闻到阵熟悉香气。
“起来。”
田恬抬臂遮住眼眶,踢了下柳昭夕的小腿:“我不。”生怕人过来拉他,田恬一个翻身滚进里侧,卷起铺好的夏凉被角。
几番动作下来,他宽松上衣掀起,露出一小截莹白劲瘦侧腰,留有的暗红色指印,令想要妥协的柳昭夕黑了脸。
他两步向前,抬手抽起被子,却忽略侧躺的田恬重心不稳,在扯开被子的同时,连人带惊呼一同滚下床。索性柳昭夕反应更快,膝盖顶住田恬的尾椎,方便他脚尖点地稳住身形。
一系列动作发生极快,就在短短三秒内结束,田恬完全靠的是肌肉反应。
两人四目相对,看清粉发男生眼底的水光,柳昭夕一愣。他来不及去哄,田恬已翻身坐起,向来波光潋滟的凤眼冰冷成片,嘴角却勾起弧度,淡淡的。
跟当年柳昭夕裹着风雪,从血水里捞出人后的神情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对方视他为光,为救赎,勾住他的脖子呜咽,还会在推进急救室的瞬间小声喊着昭夕哥,可惜眼下场景转换。
方才被顶住的后腰隐隐作痛,田恬强忍住按揉的手,甩开柳昭夕伸来的胳膊,却在迈开第一步时,肩膀传来的力度带得他踉跄,后仰坐在柳昭夕怀里。
“你他妈的放……”
“又跟谁学的粗话!”
暴怒随着挤压落下,田恬被人单手按住下颚动弹不得,他甚至发不出一个字,来回挣扎只是越陷越深。
柳昭夕用的巧劲,田恬甩不开,双腿还搭在座椅扶手,身下紧挨着对方胯部,这种堪称羞耻的姿势,使得田恬眼眶通红,一声不吭啐向柳昭夕手腕,在人愣神的瞬间得以逃脱。
——咚!!
速度之快,连柳昭夕张口道歉的时间都没有,挂在门后的吊坠噼啪,其中一颗受不住崩掉,直直打在柳昭夕的电脑屏幕。
转了个圈,停了。
这都是什么事……
柳昭夕双手抹脸僵在椅子上,心中同样憋着无名火,却完全发泄不出来,脑袋里充斥的烦躁几乎快要让他爆炸。
东家食,西家宿,田恬这是要脚踏两只船,又逼他当三?
真行。
真行啊。
他冷笑几声,起身来到洗漱间,水龙头开到最大,却不是冲洗被田恬啐过的那只手。
柳昭夕头痛欲裂。
五官哪还有先前温润模样,向来平静的神色此刻被嫉妒与愤怒吞噬得一干二净,他猛地将脸浸泡在水里,直到最后一丝氧气耗尽肺泡快要憋得爆炸才拔出来。
水滴滴答答落在衣襟、洗手台上,柳昭夕甩开眼镜,视线略微模糊,他盯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原本笔挺的背一点点弯下,凸出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他抵住虎口,经过方才动作,几乎闻不到属于田恬的香气,可柳昭夕还如同自虐般,压得鼻尖通红才缓缓移开手指,自下而上盯住镜中落水狗般却还在咬牙硬撑的人。
他受够了。
虽说是关门弟子,喻江还会与同窗上声乐课,保持该有音准。他向来对这事无感,唯独今天有些许不安稳。
等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往阶梯教室后方看,喻江松开谱子,在倒数第二排坐下,用指腹亲昵蹭蹭趴在课桌的男生。
“困就多睡会儿,不用过来。”
即便田恬没有回应,可埋在臂弯的脑袋上下蹭蹭,便是点头答应。粉色呆毛晃晃悠悠,看得喻江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张开双臂将人抱在怀里,好一顿搓搓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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