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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第一场雨来得格外早,裹挟着未散的寒气,院里支起的火炉余香袅袅,祝珩怔怔地望出去,燕暮寒举着烤好的红薯跑过雨幕,冲进屋子里。
“长安,我烤了红薯,很甜,你要不要吃一点?”他像个孩子一样分享美食,一点都不像北域最尊贵的王。
剥了皮的红薯散发出甜香味道,祝子熹看着献宝一般的燕暮寒,突然有些明白祝珩为什么会选择他了。
唯有不留余地的炽烈热情,方能打动孤寂的心。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飒爽的身影,那种热烈的感情也曾被捧到他面前,但他没有抓住。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祝子熹眼底闪过一丝晦涩,默默退出了房间。
在阴冷的雨天吃上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味蕾和身心都变得热乎乎,甜意使得祝珩空茫的心慢慢找到了归宿。
“德隆帝死了。”祝珩垂着眉眼,轻叹出声,“我没有想到,他会死的这么突然。”
突然到他的恨意还无从发泄,怒气都随着一抔黄土变得可笑。
“说起来可能很幼稚,但我的确想过,要再次站到他面前,堂堂正正昂首挺胸,让他明白我再不是他可以拿捏的。”
他也曾渴望过父爱,但在一次次的失望过后,这种渴望就消失了。
说不上是恨,或许他只是想看到德隆帝后悔或者歇斯底里的愤怒。
“你当然不是他可以拿捏的,这世间没有人能强迫你。”燕暮寒喂祝珩一口,自己吃一口,分食得不亦乐乎,“长安,德隆帝虽然死了,但还有很多人活着。”
那些曾迫害过祝珩的朝臣还活着,曾指责他是不祥之人的百姓还活着,曾不顾手足情谊伤害他的皇室子还活着……怎么能不让这些人亲眼看看,看一看现在的祝珩。
燕暮寒勾着唇角,笑容里满怀恶意:“南秦的新皇登基,长安作为兄长,不该去道贺一番吗?”
燕暮寒有备而来,带着北域的大军压境,从睢阳城连过十二城,再次兵临四水城。
他离开北域时,找的借口就是出征。
大军将四水城团团围住,祝珩与燕暮寒并肩骑马,和城墙上的士兵遥遥対望。
时隔两年,祝珩又见到了熟悉的将领,只不过这一次他和周阔云分处两个阵营。
经过一年的远征,燕暮寒麾下大军收编了临近番邦的士兵,队伍更加壮大。
周阔云看着密密麻麻的北域将士,心里生出一股了然的感觉,在当年燕暮寒堪称荒唐的退兵时,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战场之上,士气最重要。
两年前的南秦将士或许还有拼死沙场的勇气,但他们没有奋力抗战,反而默认了六皇子祝珩的牺牲,无异于丢掉了保家卫国的担当。
“受降,亦或者被困死。”
北域大军来势汹汹,车马粮草充足,不知筹谋了多久。
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一日又一日,打定主意要耗尽城内的粮草,耗死城里的人。
前几日是国丧,北域趁此时来袭,四水城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就这样耗了一个月之后,城中余粮吃紧,大都却迟迟没有支援。
周阔云并不知道,派出去传递消息的人都被截下了,精通南秦军务的祝珩早早做出了対策,此时的大都恐怕还沉溺在虚假的安宁繁华之中。
毕竟再过几日,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
家里的粮食逐渐吃完了,街上乞讨的人越来越多,城门旁围了一群百姓,苦苦哀求放他们一条生路。
“将军,百姓们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再这样下去,不等北域大军进攻,我们就先支撑不住了。”
没错,燕暮寒带兵围了四水城一个月,并没有进攻,好似只是带着大军出来转一转。
周阔云身形一晃,苦笑着闭上眼睛,北域大军的胁迫没有压垮他,但城中百姓的流离失所让他痛心不已。
要开城门吗?
要投降吗?
如果投降了,那他就不再是一名将士,但城中的百姓是不是可以被善待?
就在周阔云迟疑不决的时候,城墙外突然响起了号角声。
“他们想攻城!”
周阔云目光一凛,沉声喝道:“全军戒备,准备应战!”
可令他惊讶的是,北域大军并没有攻城,从乌压压的人潮中走来一个人,一头雪发让周阔云梦回三十六年秋。
梦回那个让他悔恨的秋日。
“那是……”
祝珩仰起头,叹息出声:“周阔云,开城门吧,我不想杀你。”
这种拼死守城的将士不多了,他不是德隆帝,不愿意看到周阔云落得和祝泽安一样的下场。
将军该战死沙场,不该死在困斗之中。
他只不过是想回大都看一看,没必要让周阔云搭上一条命。
祝珩站在城墙下,和周阔云対上视线,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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