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接过那一叠纸翻看了几页,面色由转粉而青,气得咻咻大骂。
继而,她又用一种幽怨似嗔的眼神看向簪缨,“怪不得我夫君说,不让我跟你玩儿了。”
这小娘子外表看着乖巧静和,怎么净闷声办大事呢。
簪缨微笑地轻挽方氏胳膊,“那不成,姊姊若不理我了,我去哪里看斗鸭呢,还怎么吃得上新鲜的荔枝?”
说笑归说笑,簪缨正色轻道:“顾御史应当不愿错过这个。”
和上次一样,她不会逼着顾御史为己所用,只是把选择送到他面前而已。
顾元礼收到妻子带回的寺庵罪证,沉默良久,当夜伏案整理卷宗一夜未睡。
次日大朝会上,他果然站出来弹劾佛门藏污纳垢,立身不端。
唐氏整理的状纸已是证据累累,兼有人证、口供,加上顾元礼多年御史生涯誊卷措辞的能力,在朝堂上一经说出,便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是第一次听闻此事,当即发怒,命有司彻查。
要知道此日还有一位从天竺求经回朝的高僧释无住,被太子延请至东宫讲经。前朝的动静传进东宫,李景焕恹恹躺在榻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连连道:“怎会如此……”
他原本想利用佛法,扭转父皇执着于服用道家丹药的行为,却没想到那顾元礼仿佛专与他作对似的,上一回跳出来弹劾崔氏一党,这一回又盯上寺庙的麻烦。
“查,去查!”李景焕一动怒,还未完全痊愈的胸骨便传来磋磨之痛,这一痛,便让他记起卫觎施加在身的耻辱,越发咬牙道,“查顾元礼背后是何人指使的!”
“殿下千万息怒。”李荐忙不迭上前周全着,“您保重贵体要紧,躺好莫动,还没到两个月
呢……”
“放肆!”
这话不说还好,李景焕一听更为激怒,“卫觎让孤躺两个月,孤便要乖乖听话不成!他放言弑杀太子,也得有命从边关回来!”
李景焕说着,痛苦地捂住胸口咳了两声,却偏要勉力支肘撑起身子,赌这一口志气。
相比他的激动,那位法名为释无住的白眉和尚反而平静,合掌道了一声佛谒,澹然垂目道:
“沙门本净土,京中寺庙红尘缭绕,良莠不齐久矣,是该整治一番,这也无甚不好。”
和尚说罢,又劝说太子几句戒戾气,静保养的话,便欲出宫去。
李景焕却挽留住大师,面色有些狰狞,吃力低喘着问:“高僧,您当年说过卫觎天不假年,是如此吗?一定会如此吗?”
原来这名和尚,便是当年为卫崔嵬看过面相,断言他命中会有十六个儿子的僧人。
近三十年过去,白须白眉的释无住轻道一声阿弥陀佛,平静微笑道:“卫大家本是多子多孙的福相,可惜不听老衲劝告,一味逆天行事。他膝下仅有大司马一子,一人抵十六人的命格,如何承受,不死,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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