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立刻向朝廷求援,然而并没有等到援军前来,只得再向平梁王请求援军。”
“我们这些夫君战死的寡妇们披挂上阵,死守凌遥关,挡住了南怀军的强袭。”
这些日子以来,太夫人封尘已久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尤其是这段沾着无数的鲜血和亡魂的记忆,更是刻骨铭心,她不敢忘记。
二十年前的岭南军,有十万人随着岭南王一同葬生在了沼泽里,当时只有区区千人死里逃生。
岭南军籍共有十五万,余下的那些人还需要镇守边关各城。
王爷死了,王妃和世子也一同殉难,岭南王府再无幸存者。
岭南军士气大挫,群龙无首。
本来足有以一挡十之勇的岭南军在南怀的袭击下履履溃败,南怀大军一度破关南侵。
太夫人是岭南王妃的亲母,又是容宣将军的发妻,在岭南,在军中,都颇有威望。
她一力召集了那些阵亡将士的妻儿们,披挂上阵。
她率领着岭南的这些妇孺和残兵,连连使计,才挡住了南怀军破关屠城。
朝廷不肯施援,她就派人向平梁王求援,而在平梁军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得死守住岭南。
不是为了大荣而守,而是为了百姓们,为了他们自己!
南怀人在岭南军手下履履受挫,他们一旦破关,必会大肆屠城。
岭南有他们的父母妻儿。
就算只剩下妇孺,也要死守。
他们守住了。
他们等到了平梁军,平梁王魏景言亲自率军相助。
带来了救援和粮草。
太夫人并没有被翻腾的心绪所影响,条理分明地说道:“平梁军到援后,和南怀殊死一战,平梁王魏景言杀进南怀都城,斩杀南怀王,灭了南怀。”
“可是,平梁军却也因此战大损,十不存五。”
“平梁军为了大荣百姓厮杀之时,朝廷的援军在哪儿?”
一些老臣们都还记得,当岭南王府的噩耗传来时,先帝悲痛欲绝,在病榻上,下令灭南怀为岭南王报仇。
后来,南怀确实灭了,只不过,灭了南怀的是平梁军,而不是理应更早到达岭南的禁军。
那个时候,他们只在意的是,南怀灭了,举国同庆,谁也没有去深究,灭了南怀的是平梁军,还是大荣禁军,反正都是大荣人不是吗?
直到如今,尘封的记忆,又慢慢地想了起来。
太夫人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冷笑道:“直到打完了,援军才来。”
“其后,先帝又趁着平梁王兵力大损之际,诬陷平梁王谋反,逼杀平梁王府。先帝又再收回了梁州的藩地。这环环相扣之局,先帝真是好算计。”
皇帝阴着一张脸。
时安仿佛受了极大的震撼,二十年前,他已经回了京城,进了五军营任校尉。
当时他还没有在朝中立足,只知道,先帝派禁军支援岭南,这才剿灭了南怀,还南境长达二十年的和平。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是那个“举兵谋反”的魏景言护住了南境?是这些将士的遗孀们拼死抵抗住了南怀?
禁军做了什么?
他问道:“禁军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环绕在了不少人心尖,他们都不由地侧耳去听。
“禁军?”太夫人发出一声笑,这笑声带着无尽的嘲讽,“禁军烧了湛古城,伏击了岭南王,又顺便收回了藩地。”
太夫人一口气把话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轻晃了一下,摇摇欲坠。
她已经是一个古稀老人,又刚刚才受了一顿廷杖,坚持到现在,只为了给岭南王和平梁王申冤,所有人都目睹着这一切,他们的情绪全被调动了起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喊起了那一句“英灵不灭”!
百姓们彻底沸腾了。
皇帝身体发寒,就像是被人推入到了万丈深渊,爬都爬不起来。
他从来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形,每一次当他以为不会再有更糟的局面出现时,现实就会狠狠地在他的脸上抽上一巴掌。
皇帝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吐出声音:“向氏,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皇上,我有证据。”
太夫人说道:“我有先帝和南怀王的书信为证,不止一封。”
太夫人笑了,她嘴角的鲜血还没有擦净,苍老的面上,那抹鲜血显得更加刺眼。
“南怀王心知先帝此人卸磨杀驴,他防着先帝一手呢。”
太夫人露出畅快的笑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皇帝:“这桩事如此隐秘,先帝不敢假借他人之心,唯有他的心腹,他的爱子……”
说到“爱子”的时候,太夫人又笑了,她明明这般虚弱,看着连站都站不稳,偏偏她的笑容落在皇帝的眼中,就仿若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向着他张开了利爪,掐住了他的喉咙。
太夫人反问道:“皇上,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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