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作揖后,撩袍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优雅从容,立刻就有内侍给他上了一杯茶,接着又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陆连修忍不住心道:怕是连内阁重臣在这御书房里,也做不到像萧督主这样的从容不迫。也是,内阁那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萧督主分毫。
皇帝沉默了许久,除了萧朔不紧不慢地噙着茶外,御书房里的氛围冷到了极致。
终于皇帝开口了,沉声道:“先帝当年真是信错了人。”
当年魏景言上折说薛重之的尸骨已经被沼泽毒雾腐蚀怠尽,那毒雾太烈,入者十死无生,那些骸骨实在无法取回。先帝就信了他,这才下旨为薛重之立衣冠冢,没想到,他竟然骗了先帝!
萧朔适时开口了,温言道:“皇上,当年薛重之到底是不是与南怀勾结最终引火自焚,朝廷总得对外有一个说法。越是压制,反而越是能让镇北王府有暗中操纵的余地。”
皇帝正值壮年,闻言眉梢一挑,面上英气逼人,含怒道:“民间又有什么传言了?”
萧朔回道:“民间有传言说,薛重之当年是被先帝所害。”
皇帝的手猛得一抖,折扇差点从手上掉下来。
萧朔紧接着又道:“尤其是在北疆一带,几乎都在说,先帝是忌惮薛重之手中的兵权,所以,勾结了南怀人,引开了薛重之,而放火烧了湛古城的并非南怀人,而是是朝廷的禁军……”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从容淡定,但在说到“禁军”这两个字的时候,又刻意加重。
声重如鼓,在皇帝的头心猛地敲击了两下。
啪!
皇帝猛地一拍书案,脸色瞬间铁青,后槽牙死死地咬在了一起。
御书房里顿时齐刷刷地跪下了一片。
“皇上息怒。”萧朔依然是这样一句话,不紧不慢地又说道,“镇北王府其心不死,才会故意散播这样的传言。这四年来,北疆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们都在私议,当年北燕之所以能势入破竹的拿下燕山关,斩杀镇北王,究其原因,就和当年的南怀一样,是朝廷在里应外和。不同的是,镇北王府还有楚元辰在,所以镇北王府还在。”
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放在书案上的右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手背上青筋爆起。
“好啊,很好。”皇帝泛起了阵阵冷笑,“北疆果然都是些刁民,这是只知有镇北王府,不知有朝廷了?!竟然还敢妄论朝事!”
先帝当年的顾虑果然没有错!
藩王久居一地,最是能拉拢民心。
“皇上。”萧朔意有所指地说道,“楚元辰此次虽然是借着薛家之名来逼迫皇上,但实则,他是想让皇上陷入两难。”
他点到为止,给了皇帝足够的思考的余地。
萧朔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茶汤上的浮叶。
他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了,御书房里寂静无声。
萧朔噙了几口茶后,向还单膝跪着的陆连修微微颌首,陆连修赶忙站起身来,退到了一旁。萧朔只是一个眼色,那些跪着的内侍们也都一一站了起来,心里头都不免庆幸,伴君如伴虎,幸好萧督主在,不然今天免不了会有人要倒霉了。
皇帝摩挲着自己玉板指,丝毫没有理会这些,心道:萧朔说的对,楚元辰表面上纨绔不羁,好像没什么心眼,但一个纨绔又怎么可能掌得住北疆,他的心机深着呢。
他把薛重之的遗骨带回京城,应该就是为了等着自己出手吧!
自己刚刚才下旨,为北疆阵亡的将士们守国丧,假若现在执意不许楚元辰扶灵进京,那就是厚此薄彼,难以服天下人之口,到时候,民间肯定会传言说,当年是先帝容不下薛重之。
这个时机实在太不巧了!
皇帝甚至怀疑这是镇北王府设下的一场局,是静乐故意让永安针对她,才让自己面临进退两难的困局,不得不下了那道圣旨,可是当天自己去永安府上是临时起意,静乐不可能知道。
还有盛家那丫头……
上次从永安府回来后,皇帝就让东厂去查了,但是,无论怎么查,盛兮颜从前和镇北王府都没有任何的瓜葛,若非太后多此一举给楚元辰赐婚,如今的她应该已经快要嫁到永宁侯府去了。
皇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
就是因为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才把原本大好的局面搅乱成了如今这样,让他也不知道是该怪太后,还是怪昭王。
皇帝思来想去,沉吟道:“既如此,也就只能先让楚元辰把薛重之的遗骨带回来,再从长计议。”
说这句话的时候,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憋闷难受。
先帝当年也说过,愚民最是容易受到鼓动,也最容易遭人利用,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只会说守在边疆的藩王有多么的英勇,却看不到坐在朝堂上的一国之君,他们太容易被人蒙敝双眼了。
皇帝沉着脸问道:“楚元辰还有几天到京城?”
陆连修连忙回道:“他昨日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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