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思绪像根细线,轻轻晃荡,露出一点不易觉察的线头。
施黛问:“崔言明去世后,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我不清楚。”
叶晚行哑声:“崔言明只身上任,在越州并无亲眷。他死后,那群小孩居无定所,恐怕……”
她默了默,喃喃低语:“对……肯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我曾见过崔言明买刀,说有个孩子想学刀法!”
具体哪一个,年纪多大,是男是女,她一概不知。
“我都说了!”
发狠般望向血迹斑斑的右腿,叶晚行语带哽咽:“求求你,我已知错,饶我一命吧!”
百里箫,百里良,百里瑾。
参与过当年一事的,只剩她和百里泓。
毫无疑问,她是下一个被残杀的对象。
不知凶手听没听见她的话。
施黛心情复杂,撩起眼来,悄悄观察其他人的神色。
青儿连连后退几步,怔然望着叶晚行,说不出话。
百里青枝沉下脸,一言不发。
谢五郎好几次欲言又止,聂斩若有所思,秦酒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摆弄手里的小剪刀。
濒死的恐惧宛如泰山,重压之下,叶晚行两手掩面,不住抽泣。
一场戏罢,另一出好戏随之登场。
短暂的寂静后,空荡炼狱里,荡出幽幽钟磬音。
与前两次大差不差,群鬼与囚车缓缓行来,百里瑾的尸体跪在囚车中央。
看清他的形貌,施黛心头微震。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死法。
惨厉至极。
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肤,眼珠亦被腐蚀殆尽,徒留两个黑漆漆的洞口。
被血池浸泡许久,他的血肉尽数溃烂,像穿了件腥红的血衣。
青儿发出一声尖叫,百里青枝侧身干呕。
“罪人——”
这回是白无常开口,声线尖锐含笑:“百里瑾。”
“心术不正,助纣为虐。判入十三重血池狱,受百年血水灼身之刑。”
预感到迫近的命运,叶晚行抖如筛糠,目眦欲裂:“不、不要!求你……别!”
“地狱十三重,客已满。”
怪音再起,咯咯轻笑:“恭迎新客,入炼狱第四重。”
钟声嗡鸣,一响接一响,邈远不息。
“新客名。”
怪音喑哑,笑如冰刀:“叶晚行。”
地狱第四层。
“孽镜狱。”
幻境瞬息变幻,沈流霜握紧长刀,把施黛护在身后。
恰如其名,这一重地狱里,处处是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铜镜。
铜镜高耸,鳞次栉比,宛如一片密不透风的丛林。
当施黛挪动眼珠,满目全是属于自己的倒影,重重叠叠。
这一次,大多数人仍在一起,青儿、叶晚行、阎清欢和百里青枝不见踪影。
比起其它几重空旷无边的地狱,孽镜狱只有一条路。
圆镜排列成行,围出看不见尽头的通途。
“还能怎么着。”
聂斩一个头两个大,破罐子破摔:“跟着路走吧。”
“孽镜地狱的存在,是为照清罪过。”
行在一面面铜镜之间,沈流霜解释:“有罪之人死后,这里的镜子能把他生前所作所为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凶手为叶晚行准备的炼狱?
没什么危险的样子,不像之前有火灼和拔舌。
“已经是第四个地狱了。”
聂斩思忖:“这样反反复复,凶手杀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身份吧?”
施云声好奇瞅他。
“你们看。”
聂斩掰着手指头:“每次幻境变化,我们被迫分散,遇见不同的人。”
“凶手杀人,肯定得单独行动吧?”
他挑眉:“到最后,只要看哪些人次次独处,就八成是凶手。”
他的嫌疑趋近于无,因而说得很有底气。
毕竟从第一个桐柱地狱起,聂斩便和施黛遇上了。
“最起码,”聂斩道,“拔舌地狱里,我们不是亲眼见过黑袍人吗?当时在场的人,总不可能是凶手吧。”
施黛“唔”了声。
以这个逻辑,她见过的所有人,似乎都有不在场证明。
孽镜地狱安静得可怕,头顶是混浊幽暗的天,无数倒影晃得人眼花。
一只只若隐若现的鬼影飘忽而过,忽地,谢五郎一声低呼。
施黛亦是惊了惊。
——两侧的铜镜里,渐渐浮起朦胧画面。
镜面上的人是百里箫,看长相,比施黛见过的那位年轻很多。
这是……十几年前的他?
“这些、这些,全是崔言明搜集来的证据。”
青年把一沓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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