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像在非常敷衍地说“下次一定”。
回应她的,是短暂一阵沉默。
以及江白砚听不出情绪的嗓音:“真的。”
施黛噢了声,收回右手。
她和江白砚算不得亲密,对方直白拒绝,她没有继续纠缠的理由。
把瓷瓶放回袖口,施黛目光微动,望向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这么多邪祟,你居然靠自己一个人除掉。”
施黛感叹:“如果是我,遇上三四只就力不从心了。”
同在一个学习小组,学霸刷题的速度,她自叹不如。
听见这话,江白砚侧目看她。
今日他们来得匆忙,她身上没带太多保命的符箓。
此地妖邪丛生,施黛竟一点儿伤也没受,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唯有斗篷下摆沾了尘泥。
更别提她身后跟着好几个战战兢兢的平民百姓,都是为她所救,施黛自保之余,还要保障他们的安全。
她是如何击退那么多妖邪厉鬼的?
“施姑娘也很厉害啊!”
身后的百姓们见二人交谈许久,总算知晓江白砚并非恶人。
街坊邻居聚在一起,嘴里闲不下话来,一名妇人道:“无论什么妖魔鬼怪,仅凭她手中一张符箓,就全跑了。”
“对对对!”
另一人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符,施姑娘一定是镇厄司大能吧?”
施黛被说得耳尖泛红,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一张符箓?
江白砚对符术有所涉猎,知晓每张普通符纸,仅能用一次。
高阶符箓倒是能多次使用,但每每用出,会损耗符中灵气,最终沦为废纸。这种宝物千金难求,常被用以镇压千百年修为的邪物,对付孤魂野鬼,堪称暴殄天物。
施敬承与孟轲对施黛百般疼爱,听说曾送她一张极罕见的高阶符箓。
目光落在施黛右手,江白砚果然见到一张明黄符纸。
当时她出现在院门口,便是用这张符,于顷刻间驱散好几只邪祟。
想来威力惊人。
察觉他的视线,施黛也看向那片明黄。
施黛挠头:“今天事发突然,就用了这个。你想看看吗?”
她说着举起右手,亮出符纸。
江白砚视线下移,落在那张符箓上。
……等等。
并无想象中精妙复杂的符文,亦无磅礴蕴藉的灵气。
这只是一张极为普通的黄纸,被施黛写有一行端正大字——
【我的镇厄司指挥使父亲】
黄纸下,还握着她在镇厄司的名牌,【施黛】。
江白砚:……
今日来昌乐坊,施黛没带多少符纸,要对付满街妖邪肯定不够。
她将这几个字写在符纸上,原本只打算试一试,没想到效果居然挺好,只要把符纸一亮,八成的鬼怪都不敢近身。
她爹是块砖,偶尔搬一搬。
这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符纸,堪称符箓界可再生新能源,不受次数限制,无限循环使用。
“人在纸在威力在,一张更比六张强。”
施黛竖起大拇指:“吓谁谁跑,特别好用。”
镇厄司施敬承,无妖不知,无鬼不晓,无人敢招惹。
想起院门口那几只邪祟先是一愣,转而眼珠子都快翻出来、满脸惶恐逃跑的模样。
江白砚:……
的确威力惊人。
江白砚蹙眉看着施黛。
他幼时被邪修囚禁,待破解替傀之术、将邪修斩于剑下,便孤身一人四处漂泊。
被邪修绑在身边的那段时日里,江白砚所见之人不多,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样样不落。
他年纪尚小,已明白何为人心险恶。
后来行于九州四海,江白砚见到另一种世间情态,或五陵年少鲜衣怒马,或细水长流烟火人家。
江白砚皆不在意。
世人于他如云烟,所谓众生百态,不过是画卷之上无甚区别的墨点,污浊无趣,在心中留不下痕迹。
但……他第一次见到如施黛这般的人。
如果旁人是大小不一的墨点,属于她的那一团,定要格外张牙舞爪些,扑腾晃悠的模样,仿佛随时能从纸上跃然而出。
江白砚猜不透她的心思。
尤其他此刻浑身染血、眼底杀意未散,身旁众人要么惊惶不定,要么退避三舍,唯恐沾染他的腥气与戾气。
唯独施黛叽叽喳喳说个没停:“江公子这样厉害,今后与我同行捉妖,还望莫要嫌弃。我已经在刻苦钻研符法了,不会拖你后腿的。”
江白砚轻哂一声。
他被厌弃久了,还从未得谁说过一句“莫要嫌弃”。
江白砚语气淡淡:“怎会嫌弃施小姐。”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