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凤影倾诉完绵绵爱语,他的表妹仰首问道:“表哥,你真要同九公主退婚吗?”
李桐枝的脑袋发懵,下一刻便听贺凤影答:“自然,我已识清我的心意,退婚于你我她都好。”
夜半时分,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温度又下降几分。
李桐枝从噩梦中惊醒。
殿内仅剩下一支蜡烛还亮着,已经燃至拇指般长度,想来距离天明应当还有一个时辰。
黯淡的光线中,小姑娘呆呆瞧着绣床帐顶看过无数遍的玉兔刺绣出神,心中竟对她该最熟悉的寝宫生出陌生感。
身体的沉重感还没有完全消除,她不太确定自己是醒来,或是沉入了另一场可怕的梦中。
先前梦中的津津冷汗浸透心衣,凉意滋滋贴在背上很不舒适,她却无心换一件。
因她的耳畔似乎还回荡着贺凤影的话。
他温声同他表妹说,他确定了他真正恋慕、愿意相伴一生的人是他的表妹。
至于同自己的感情,不过是因为他们相识得早,又一起长大,才误以为与相处之谊是爱情。
他庆幸地言说,还好与九公主正式成亲前就遇见此生真爱,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可以筹谋退婚。
这些冷酷的语句,如同钝刀剐般刮在她心上,即便李桐枝醒来,心脏也闷闷作痛。
她选定贺凤影成为自己的驸马,可并非仅仅出于青梅竹马的感情。
小姑娘的右手缓缓揪紧/窒疼的心口布料——她也不相信比同龄人更早熟的贺凤影,会糊涂到误判他们的感情,或是因遇上表妹陡然变心。
虽然在忠义侯府见到与梦境中一模一样的场景时,她心中惊惧得厉害,但好生哭过一场,便将过于沉重的情绪尽数倾泻去了。
此刻独处在静谧的清醒中,即便尤记着噩梦的内容,也能凭对贺凤影的信任,自语着否认它的真实性。
李桐枝勉强支着身子坐起,暗暗鼓励自己打起精神。
她需要去印证梦中所见贺凤影的表妹,与现实中礼部侍郎的女儿到底是否同一个人。
若并非同一个人,那她的梦便是空中楼阁,连根基都不存,单纯该是她胡思乱想。
而如果她梦中佳人当真是她全然陌生的礼部侍郎女儿,她才应当用不太聪明的小脑袋深思这仿佛预言般噩梦的寓意。
只是想要印证,同样存在难题。
李桐枝没有胆量贸然造访礼部侍郎的府邸,他们之前没有交集,即便出于礼貌允她进府,多半也不会唤出女儿来。
同样的,身为无宠的公主,她也难以找到借口来请求一位在朝堂握有实权的臣子遣女儿进宫让自己辨认。
无法亲眼见到,那么应当如何证实她与只有自己见过的梦中人形象是否相同呢?
思忖片刻,李桐枝拿定了主意。
顾不上仔细穿衣服,只匆匆取来厚实的斗篷披好,小姑娘趿上鞋,点燃书柜边立着的铜制连枝灯,从下方双开小柜抱出其中一卷已经许久没有动过的厚宣纸和一个颇为沉重的黄木梨箱匣。
打开箱匣,里面放着一整套用于作画的工具、调制颜料的各色小巧矿石和装盛颜料的精致瓷碟。
这些都是李桐枝母妃受封才人不久,被皇后问过打发时间的日常喜好而特意赏赐下的东西。
皇后的赏赐,材质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经这么多年都几乎没有劣化。
不过她母妃许才人尚在时,为教授她该如何画画,已将矿石材料用去了大半。
幸而在母妃故去之后,李桐枝少有动笔的时候,如今取用,倒并不觉得会缺少什么。
李桐枝用小刀刮下细细的矿石粉末,混上水调拌好,然后动作有些生疏地握住画笔,蹙起眉活动手腕,调整到舒适的姿势。
上好的狼毫笔润上不同颜色,以工笔画法着墨在雪白的宣纸纸面。
李桐枝神情专注地把她梦中陌生少女刻画出来,因在绘画灌注全部心神,一时间竟忘记噩梦中经历的一切,面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绘画于她是件乐事。
如果不是这些矿石材料价格昂贵且在宫中难有渠道获取,她应当会时常绘画陶冶情操。
不知不觉间,外间停了雨,熹微晨光较点燃的连枝灯更亮了,她终于搁置画笔,轻轻吹了吹颜料还未干透的纸面。
脑海中令她记忆深刻的少女形象差不多是被拓印在纸上,不止发型服饰身量都被刻画出来,连眉尾近太阳穴处的一颗胭脂痣都没有落下。
她勉强满意,注意力分到别处,轻轻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披在肩上的斗篷不知何时滑落到椅子上,肩背皆是冰凉一片。
若叫枕琴瞧了,又该念她不顾身体了。
在侍女发觉之前,她拾起斗篷重新披好,蹑足行回床边,将自己拢入已失余温的被子中,轻颤着开始思考接下来可以请求谁帮助。
通常来讲,她都是拜托贺凤影帮忙。
可眼下,她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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