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从宁波而来,宁波有市舶司,而市舶司有问题,市舶司的问题和织造局有关,所以对方才会微服私巡来到苏州。
而颜家却被牵扯进了织造局,甚至搅进朝廷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斗,有人想利用颜家去扳倒政敌。
不光如此,她爹的死似乎也另有隐情。
是的,随着了解到的消息越来越多,颜青棠越发感觉她爹的死有问题,没有证据,仅凭直觉。
但她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
现如今她所面临的情况是,颜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搅进了一场争斗。
这场争斗最高可以牵扯到一朝阁臣,下限也是平望巡检司吕胜那种喽啰,根本不是如今的颜家所能抗衡。
被卷进这种旋涡,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丧命。
她如果想在这种局面里绝地求生,不光需要知道更多的内情,还需要一个靠山。
而这位大人——
他是为查市舶司和织造局而来,那两方派系都与此事有所牵扯,不然之前阮呈玄和卢游简商谈起此事,也不会如此讳莫如深。
要知道人们对敌人的把柄,从来不吝于宣之于众,不说不过是自己也不干净罢了。
所以这位大人跟自己是一方的。
至少没有利益冲突,反而颜家对此人有用。
这是个契机。
颜青棠心中各种杂想频出,面上却是一派正常,道:“那大人在此是——”
屏风后没有说话。
她又去看陈越白,不待陈越白搭话,她便又道:“难道大人也是为暗中查探阮卢二人而来?”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
纪景行何等人,见过太多妖孽人物,只凭她的神色及她此时说的话,就大致猜出她想干什么。
不过是不甘在谈判中落于下风,想多少扳回一点罢。
狡猾的女人!
他索性顺水推舟道:“诚如你所想。”
◎他去喝花酒了?◎
颜青棠也笑了。
“诚如这位大人所想, 我确实在偷听阮卢二人说话。”她所说的这位大人,指的陈越白,也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话。
语毕, 她露出凄冷之色, 道:“小女身陷囹圄,却混沌不知,家父因故而死, 疑点重重,丧事未毕,便有同宗族人逼迫上门,事后小女才得知族人背后竟有人指使。”
“那日芦墟荡, 小女遭遇歹人袭杀,多亏大人及时出手相救。事后小女命人根据画像去查, 竟查出与平望巡检司有关。”
“各种危难,接踵而至, 小女竟又被人告上衙门, 说我以女儿身充作孝子,以赘婿为嗣不可,要另立嗣子, 家产均分。”
她苍凉一笑, 继续道:“于生意上,颜家也是危难重重,今春苏地桑园受灾,蚕丝减产, 偏偏织造局又催促上半年的派织。”
“大人救我一命, 胜造七级浮屠, 小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打乾武十三年织造局改为将上用布匹摊派给各大丝绸商, 短短四年不到,我颜家竟因此亏空了二十多万两白银。”
“天地可鉴,我颜家虽为商贾,可历来都是行好事做好人,不敢说造桥铺路利国利民,也是与百姓为善,和睦相处。这些盛泽当地百姓可作证,吴江知县也可作证。小本生意,老实为商,竟不知到底得罪了何人,遭此危难!”
她说得声泪俱下,十分凄楚。
“小女一介女流,既无靠山,也无人脉,多方打听才得以知晓,打招呼让尽快结案的高官,竟是提刑按察副使阮呈玄阮大人。”
“四品高官,何德何能?!小女一个孤女,除了有些银子,人脉关系俱无,只能求助挚友,请她帮我借机上了谢兰春的船,只望能探得些许消息,解我疑惑!”
颜青棠这一番话,可谓是把自己能抛出来的东西,都抛出来了。
她清楚自己当下处于弱势,而弱势者想与强势者合作,就不要卖弄什么小聪明,也不要有什么隐瞒。
因为你不知道别人知道多少,别人又打算如何,与其话出口被人拆穿,落得不好印象,不如坦诚相待,借机博取好感。
而她也算把自己的底码都露出来了,你要查织造局?不巧我颜家刚好和织造局有所牵扯。
虽为劣势,为人所迫,但刚好不巧有人想利用颜家扳倒织造局那些人呢。
此女简直太聪明了!
不光陈越白在赞叹,屏风后的纪景行也在感叹。
要知道她不过是个商女,本身所处的位置,及能得到的信息便有限,却能仅凭偷听来的只字片语,便将两党相争、织造局这些庞然大物,与自身处境联合到了一起。
若非将这些串联起来,她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她还猜到他来苏州的目的。
而她如此表现,无非在展现自己的价值,想寻求合作,或是靠山。
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但大多数聪明人都居高自傲,他们眼高于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