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联邦也没有什么“□□”之类的法律,只有一条星舰联邦时期遗留下的“危害文明”法。
星舰联邦拓荒期条件艰苦,“危害文明”可直接判处死刑,没有余地。
这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安达毫无触动:“哦?为什么勾通边将、操纵阁臣、玩弄政治,就是在危害文明?”
朗古:“安达啊安达,你如果也是无知武夫就算了——好歹你也是接受过联邦最精英的学者们教育的,你怎么能提出这种问题?你看看这塑像吧,你看看这上面的文字吧——”
不远处,海拉·杜邦的塑像,正温和而宽容地望着她的后人。
她站在森林下,双手扶剑,白鸽敛翼栖于肩头,似有风动。
——愿自由之风永恒吹向您!
这是自由银河联邦立国时写入宪法扉页的格言。
安达垂眸冷笑:“您竟觉得,我不爱我们的文明吗?”
他淡淡说:“如果真如尊驾所言,那倒不错,谁愿意去爱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可我毕竟成长于联邦的自然之风里——我爱她,或许我的感情与您的感情表现出来很不同,但我的确爱她——多么自由放达、精巧美丽的文明!美人未老而迟暮……”
朗古:“你在说我们的联邦要完蛋了吗?”
安达仰首,环顾众人:“联邦在衰落。越精巧就越脆弱,越美丽就越糜烂。”
巴特蒙抬起手:“我的头……”
“我们的青年人虚无绝望,宁可投身瓦尔哈拉真神足下,也不能忍受眼前的现实。”
“我们的量子兽技术太过娇嫩,不足以跋涉于残酷的远星。”
“我们闭锁于宇宙之壁后,进退无门,自相消耗。”
“从这个角度看,联邦确实要完蛋了。”
巴特蒙按住脑袋:“我的头好痛……”
安达声调一冷:
“既然是一个注定完蛋的文明,不如由我来亲手打破她——至少我的毁坏,是为了新生。”
“……安达是为了联邦的命途在做最后努力,我理解,但我不会帮他。”
女大公起身,秋田犬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方彧一愣:“为什么,殿下?”
女大公没有因艾德里安·欧拉之事迁怒于人,甚至话里话外对安达颇为欣赏。
她原以为大公殿下会松这个口的——
“正是因为我怜惜他。”
女大公缓缓回眸,不复方才的轻薄调笑,不怒而威。
“方将军,你要知道,对有些人来说……生不逢时,未必比得过死得其时。”
“奥托十九死在我的铡刀下,以年轻的抗争者的形象死去,所以后人怜悯他、尊敬他,甚至有大把的小姑娘想嫁给他呢——”
“如果他真的执政、改革、犯错,最后在一把胡子的年纪失败,你猜他的身后名会如何?”
方彧:“……重名轻生死,这是贵族的作风。”
女大公抬起下颌:“他是我们的一员……虽然有败类的倾向。”
方彧:“……”
女大公背过身:“行了,你走吧。”
秋田犬冲她汪汪叫了两声。
方彧突然说:“那您觉得,欧拉提督死得其时吗?”
女大公:“?!”
她淡淡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彧:“没什么意思。我其实并不了解欧拉提督,但您一定很了解他。所以我想请教您,您觉得他死得其时吗?”
女大公沉默地注视她片刻:“艾德里安是个平凡的孩子,他和安达不同。”
“……一个平凡的孩子,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女神的镰刀,没有选择死亡时机的能力。”
“安达也没有选择死亡的能力——此时此刻,是您在裁决他的生命。”
“裁决?不,我是在帮未来的他选择而已——我了解他,如果他到了我的年纪,也一定会这样选择的。”
“为什么?”
女大公笑了:“你也很喜欢问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同类,方将军。”
“我们成长的环境是您无法想象的,我们思考的方式,也注定和您不同——”
方彧:“的确如此。但在某些方面,我比您更了解安达。”
“哦?”女大公饶有兴致地停下。
“当年安达在大学时,我上过他的死亡哲学专题。当年读了什么,我已经全都忘掉了……但他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方彧深吸口气:“他是对着一个在作业里宣泄了自己多么失败、快要被退学的同学说的,他说……”
“对于这样一个必将降临的节日,您没必要像赶集一样匆匆忙忙。”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律人律己的标准是一样的,我知道——他非但不会自寻死路,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会用尽一切来抓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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