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哪怕是纪若昙,也不曾得到许娇河这般剖白心声的爱意。
明澹仍然没有转身,他的视线下滑,落在围绕在自己腰间的两条纤细手臂上。
他控制着内心饱胀到极致的控制欲,为了更进一步试探许娇河,回应的口吻带出一分自嘲和不可置信:“从前有若昙这样的无暇美玉在侧,娇河君的眼里也能映照得进其他人吗?”
许娇河无言须臾,将话音蒙在他的冠服之中:“宗主为何要妄自菲薄……”
“说起来,我虽有仙道魁首、小洞天第一人的名头,可又有谁人不知,若昙比我更得民心。”
得益于许娇河率先将隐瞒多年的秘密说出口,从不相信他人的明澹也有了几分倾诉的欲念。
他的视线朝上,望着树梢处自带淡淡辉光的兰英花,仿佛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梦境,“不止是若昙比我更得民心,就连他的父亲,我的师弟纪怀章,也曾是师尊属意的下一任云衔宗主。”
“我是最早拜入师门的大师兄,也算担得起天赋卓绝的名号,却在凝丹、结婴、炼魂这般对于修士而言十分重要的修行阶段,落后于晚入门十数年的师弟。”
“而师弟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在他人苦苦探求天道真理的年岁,已然顺利突破至大乘境。”
明澹静静探出手,释出一缕灵力,将绽放在树梢顶端的兰英花攀折在掌心。
曾几何时,他所向往的顶级之道,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后来在人魔交锋的战场上,怀章英年早逝,骤闻噩耗,师尊呕出一口鲜血,我便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云衔宗的下一任宗主,内定了多年的宗主人选,一朝骤然生变,换成了我这位大师兄。”
“有宗门猜忌于我,也有怀章的追随者不驯于我。”
“我时常在想,登上心心念念的高位之后,我究竟得到了什么?是宵衣旰食?是如履薄冰?是唯恐某一样事行差踏错,叫那些曾经拿我与师弟对比的人,又捧出他的儿子来验证我的平庸逊色?”
相识七年,许娇河从未在明澹春风般的嗓音中,听出这无尽的萧索落寞。
在某个瞬间,她突然相信,或许此刻同自己相处的明澹,怀揣着一颗层层伪装之下的真心。
他从来并非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神佛。
而是终日立身在他人阴影之下的不甘者。
许娇河的心泛起一丝怜悯,但也只有一丝。
因为她知道,人的诸般野心,不该通过伤害无辜者来实现。
……
察觉到许娇河的漫长缄默,明澹终于转过身来。
他的手指刹那间收拢到骨节泛白,匍匐于掌心的兰英花顺势化作一滩烂泥。
黏腻的、带着清香的花瓣残骸,沾染着明澹皓白的肌肤。
他逆光自上而下朝许娇河看来,漆黑的眸色比无星无月的夜幕更加深邃:“娇河君,哪怕真实的我,并不似你想象的那般正直坦荡、心怀无私,你也愿意,将自己珍贵的情意交托于我吗?”
许娇河下意识仰起面孔,与他对视。
很奇怪。
她分明没有感应到精神印记的催动,依然情不自禁地想要虔诚点头。
战力、修行、天赋。
这些在小洞天看来最为要紧的外在条件,有时却不一定抵得过明澹舌灿莲花的唇喉。
失神片刻,她喃喃重复起明澹昔日的言语:“……我从不会对你不耐烦,你也从不会因为旁人的言语私下揣测于我,这样很好,我很自在。”
闻言,明澹眼中的光彩骤亮,但并不言语,执拗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从前我嫁与无衍道君,只觉得什么道侣结契,都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
说到这里,许娇河闭合双目,强迫自己将面对面的倾听者想象成那位天各一方的爱侣,“可当我遇到宗主,感受着与宗主相处的点点滴滴,才恍觉结契或许是相濡以沫者间的承诺和钟情不渝。”
意料中的告白总算到来,明澹无声无息笑了。
他低声问道:“那么请问娇河君,你是否还有勇气相信男女之情,相信摆脱纪若昙后,下一位相濡以沫者,会与你白头到老,永结同心之契?”
回答他的,是许娇河十指相扣的素手,以及低到尘埃里的一句“缓之”。
“……卿卿,无人处,我如此称呼你,可好?”
明澹单手托起许娇河莹嫩的脸颊,充满爱怜地轻声细语。
这个含有无限意味的称呼出口,令得许娇河差点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
她柔顺颔首,装作害羞。
又很快得到明澹的许诺:“既要结契,我一定会给你一场小洞天最为盛大的典礼,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许娇河情不自禁问道。
“在公开我们的关系之前,有件事需要卿卿你来做。”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五十三天
一日后, 讨伐欲海以及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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