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昙的瞳孔既冷且透,只是在扫过明澹身畔时,不可避免地掀起了隐秘的波澜。
这些细节被作为旁观者的许娇河看在眼里,心绪亦被他牵动而不自知。
他的灵剑破妄已然修复完全,悬浮在他头顶,一分二、二分三……是那日对阵扶雪卿时使出的万剑阵,但相比作为软剑气势不足的柳夭,破妄在纪若昙手,一人一剑却能形成万夫莫开的威压。
纪若昙没有如同明澹般洋洋洒洒发表一大堆战前宣言。
他眸光冽冽,只启唇道:“多说无益,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难道背叛小洞天,倒戈欲海就是你无衍道君所谓的道吗!”
明澹身后一丈开外,如梦世的掌权者,好久不见的叶流裳严妆丽服,高声讥讽。
而不待纪若昙回答,许娇河看到那瞳孔无光的另一个自己,倏忽唤来柳夭,自明澹身边离开。
她踩着柳夭飞身轻盈,轻盈的衣裙顺势在明澹伸出的手掌滑过,却又如流沙散落。
顷刻后,柔弱的身影悬浮到大军中央,仿佛汪洋大海上的伶仃孤岛。
“纪若昙。”
她低低称呼他的名,语调柔婉。
于是纪若昙的面孔之上绽放出希冀的光彩。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来,试图接住在柳夭上站摇摇欲坠的女子。
可下一瞬,他看到对方突然拔出腰中长剑,横过剑锋对准自己雪白纤细的脖颈。
许娇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嗓音也可以如此尖利。
尖利得像是一把淬满毒液的匕首。
“我,许娇河,要控诉我的道侣纪若昙,控诉他早在多年前就与魔族首领扶雪卿勾结。”
“他以假死为名消失在众人面前,暗中控制我的心神,使我替他盗走娲皇像。接着又于欲海之战中故意将其损坏,只为了拥有一个正大光明寻找并得到补天石的理由。而在虚清境取得补天石后,他又假称一无所获,实则将其昧下,只待飞升之时拿来修补天梯!”
“……纪若昙,你与我结契七年,从未护我怜我,反而一门心思利用于我。”
“我自知有罪,从开始被控制,到后面知情隐瞒……种种包庇,只为得你一眼缱绻。”
“现下大错已铸,生灵涂炭,我也无颜再苟活于世,只愿以死稍作补救。”
其实仔细分析起来,石镜里的“许娇河”言辞有着诸多错漏之处。
可任凭谁都会眼前这悲壮一幕吸引,而绝不会去纠结她是自愿还是受人所控。
画面的最后一瞬,雪亮刀锋抹上美人的细颈。
在漫天鲜红中,对面的纪若昙猛地捂住心口,喷出一大口血。
……
石镜已然重新恢复成一片漆黑,许娇河却久久不能言语。
她实在分不清是同明澹翻云覆雨来得让她震惊,还是自己竟然死于自刎更加匪夷所思。
当下最重要的一点,她很想司辰能立刻活过来,告诉自己这到底是不是未来镜。
可无人能够回答。
太多的内容进入负荷满满的大脑,到最后干脆变成了一片空白。
许娇河平视前方,呆坐了很久。
然后她动了起来,面色苍白地拼命挤着自己的伤口,将溢出的血液分别滴入剩下的祭台。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四十四天
许娇河万分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这到底是不是司辰之物的确切答案。
她用最笨的方式进行思考:如果其他两面镜子浮现的画面, 是她过去经历以及眼下正在发生的事件,那么就可以确定,刚才最右侧石镜内进行的一切, 将会是她和纪若昙未来的终局。
许娇河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又将正在渗血的伤口凑到祭台的锋利边缘,使劲向下按了按。
成片的血液流出, 如同河流蜿蜒在石镜的纹路之上。
可惜奇迹没有出现, 对应石壁上的巨像依然死气沉沉, 毫无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的血开启了未来镜, 现在却又失去了作用。
许娇河不死心地试了一遍又一遍, 奈何祭台吝啬于给出一丝回应。
她沉默回首, 将视线聚焦在被她放置于一旁的纪若昙身上。
而后,又重复起一刻钟做过的事情。
青年食指的伤口,在反复的按压下终于裂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
新鲜的血液融汇在许娇河半干的血液之间。
刹那后, 石镜的光芒盛放。
见此情形, 某个沉重的预测在许娇河心间萌芽。
她不敢深究,机械地转动着脑袋,去看最先亮起的左侧石镜。
那是许娇河和纪若昙共同拥有的过去。
可那些往昔画面背后的真相, 却是她不曾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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