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饭,不知是谁将徐瑾瑜这个连中六元的前辈回书院的事儿传扬出去,徐瑾瑜跟前那叫一个热闹。
这让徐瑾瑜不由求助的看向翠微居士,偏偏这时候翠微居士只是抚了抚须,哈哈一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除了学子们外,等到晚间,先生们也纷纷上门,翠微居士索性破例张罗了一桌酒菜,师生同座,好不自在。
曾经最不苟言笑的林浓熙林先生抓着徐瑾瑜的手,几度哽咽,随后便是一些勉励祝福的话。
云霄先生温温和和的和徐瑾瑜说起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事,京中对于徐瑾瑜的功绩传的神乎其神,可是等听徐瑾瑜轻描淡写的用简洁的语言概括后,云霄还是觉得十分惊奇。
而醉的最快的,却是看起来最放荡不羁的洛书越洛先生,他一面饮酒,一面高歌,歌声之中满是祝福之意,可等一曲罢,洛书越脸上才闪过一丝怅然。
徐瑾瑜听一旁的云霄先生说起,才知道原来洛先生也有一颗向往朝堂之心,少时还曾因诗词入宫搬家,可奈何官场倾轧,这才黯然退下。
如今看到徐瑾瑜步步高升,他心中很是为徐瑾瑜高兴,也为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而失意。
一桌宴席,万般情绪。
等到月上中空,也到了尽散之时。
徐瑾瑜并未饮酒,故而与陈为民和几个下人安顿好先生们后,这才回到院中就寝。
子时时分,一声鸦啼,伴随的是一声微不可查的关门声。
陈为民抬步离开了小院,朝隔壁而去,在那院门在犹豫徘徊了许久,正要上前叩门,却发现门并未上锁。
陈为民愣了愣,随后轻轻的退开了那扇门,明明已至子时,可是翠微居士的屋中还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那油灯散发着暖暖的光晕,豆大的火苗却照亮了大半屋子,它静静的燃烧,仿佛是在等待晚归的孩子。
陈为民缓步上前,屋门也并未上锁,夏季暑热,许是翠微居士贪凉之故?
陈为民不敢深想,只悄悄的走了进去,那盏油灯正在翠微居士的寝屋,待陈为民走进去后,入目便是翠微居士那安静的睡颜。
翠微居士看着精神抖擞,利索非常,可是陈为民却仍记得记忆中的老师,鬓间并未有那么多的白霜。
这么多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里的每分每秒。
老师曾经的心意他不是不知,他只恨自己当初太过要强,这才沦落到如此地步。
师生见面不相识,若无当初前往西宿,或许,他现在也该在老师身边侍奉左右,而不是看着他多年后老去的容颜,痛彻心扉。
陈为民垂眸静静的看着翠微居士,不知不觉的出了神,还是油灯的灯芯炸起时的微弱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随后,陈为民拾起衣摆,轻轻跪了下去。
三个响头结束,陈为民已经眼含热泪,他这辈子只怕再无与老师重新相认的可能。
如今,只能用这三个响头,来还老师昔日教导之恩了。
陈为民跪在地上,只觉得心如刀割,可他不能为老师招惹麻烦,故而,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站稳后,深深的看了翠微居士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开。
“孽徒,你想去何处?”
身后,翠微居士居士的声音陡然响起,陈为民直接浑身僵住。
老师,老师他一直没有睡去?!
陈为民整个人将自己绷成了一块木板,呆呆的站在原地,翠微居士无奈道:
“还不转过来,让为师看看你?怎么出去一趟,连眉眼都变了模样?”
翠微居士的语气中,并无责怪,只有心疼,陈为民一霎时落下泪来。
“老师,我……”
陈为民终于忍不住, 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过去伏在翠微居士的膝上痛哭起来。
“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陈为民哭的不能自己,他素来内敛温和, 可是这一刻,在老师面前,他只是一个在外受尽委屈却无处倾诉的孩子!
陈为民只知道不停的说着对不起,翠微居士则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什么也没有说,但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温暖力量,在抚慰着陈为民这些年所有痛苦的经历。
不知过了多久, 陈为民终于冷静下来, 他不好意思的抹了把脸上的水迹, 腼腆道:
“让, 让老师见笑了。”
翠微居士听了这话,不由道:
“哼, 一个两个都这么客气!”
陈为民张口无言, 只能低下头去。
翠微居士这才叹了一口气,又细细问了陈为民的近况, 得知陈为民近来过得不错, 还曾与徐瑾瑜北上赚了不少功绩, 如今已经位居六品之时,翠微居士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恍然。
他一时竟不知道,以徐小友的聪慧, 为何偏偏能将陈为民带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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