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蝉在殿下观察了酆业片刻,略微松气:“我还以为你会怪她自作主张。”
“万年已逝,功过我早不在意,”酆业轻勾起少女拂落到眼前的一缕青丝,拂至她耳后,“但她执念于此,万般为我,我如何能不心领?”
像是被座上神祇那副叫她陌生的温柔神态刺了下,南蝉别开眼:“天机阁的金莲令是天下信服的神卜,由新阁主背书,又有玄门代掌门为之谋事,天下人欠你万年的清名,是该还回来了。”
“……”
酆业眼睑掀了掀,微熠着淡金色的眸子透过密匝的睫羽,流露出几分神性的漠然。
真正欠下的东西不可能还得回来。
纵使百世虚名,又于他何谓。
只是酆业知道,那是怀里少女在清醒时上仙界前唯一耿耿于怀的事,是她想要代世人还给他的公理。
……单纯得稚拙,却又最叫人心软。
酆业想着,低头凝着怀里的少女,他轻抚过她垂瀑似的青丝,端详片刻,忽低声问:“人间的上元节要到了?”
南蝉心里忽冒出些不安,她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忽然想起,幽冥与凡界那时她就被我连累,日日修炼,满心复仇,还从未无忧无虑地过几日,”酆业叹声,“她应当喜欢热闹的,中天帝宫太冷清了。”
南蝉听懂他意思,脸色顿变,声量也未能压住:“你疯了吗?这个时候下界,万一昆离醒来——”
神魔却撩起眼:“这时候不去,你确知我以后还有机会么。”
南蝉僵了下,半晌她才黯然垂首。
“…好。”
神座上,被藏在外袍下的一团小琉璃妖动了动,似乎是被方才南蝉的惊声吵醒了,她困意朦胧地睁开眼,躺在酆业怀里,仰头看他凌冽漂亮的下颌线。
“怎么…了?”
“没什么。”
酆业垂眸,低凝着她淡淡笑了:“你想去人间看看吗,小琉璃妖?”
“人间?”小琉璃妖还带着困意的眼睛微亮起来。
只是不等回答,她又蹙起眉心,轻声咕哝:“业帝陛下你忘了,你上回说,因为我是只小妖,被帝宫外的人发现就会被抓起来,所以告诉我不要出帝宫,也不要被别人看到,只待在小水池里,每天晚上到你身边就好了。”
酆业:“?”
殿内,被迫旁听的南蝉转过脸,皱着眉似乎很是诧异地望了上来。
玉京溯仙(十四)
◎“剥心抽骨,死了有上万年喽。”◎
凡界的上元节是人间每一年最热闹的盛事。
尤其几座主城,大街小巷里都挤满了周边城镇涌来的商贾游人。还未入夜,琳琅的摊位已经在沿街的铺外支起,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被摆置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被哪位有钱的小姐或是公子趁兴带走。
“您是问,我们城内迎上元节最热闹的去处?”
某座主城内。
入城不远的茶楼小二正擦着桌子,听见隔壁桌客人的问声,他想都没想:“那当然是花灯会了,别说我们桦城,这上元节不游赏花灯,那还叫什么上元节嘛。”
两位客人中,披着锦绣浅色大氅的少女闻言立刻从楼外收回张望的眼神,她好奇地仰起脸:“花灯会?”
“是啊。”
“什么是花灯会?”
“啊…?”
茶楼小二停下手里的活计,狐疑扭头:“连花灯会都不知道……听说最近妖域不安分,你们不会是妖域派来我们这儿的细作吧?”
“?”
小琉璃妖闻言愣了下,跟着反应过来,她气得把脸一虎:“你,你血口喷人!”
茶楼小二被小姑娘那琉璃似的乌黑眸子一睖,心里莫名泛虚,他咳了声,赔个笑脸:“这位小姐貌若天仙,哪有妖域歹人的可能?我当然不敢怀疑,不过,您旁边这位……”
小二皱着眉看向小姑娘身旁。
那人身上披着一件雪白大氅,身侧流光入窗,隐约可见银丝刺绣的暗纹游在大氅袍袂之间,且身量修挺,端也是风华无双。
唯一古怪的是,大氅之上却有顶垂纱帷帽,全然遮了那人模样。
而那织纱明明轻薄,却遮得对方神容半分不露,只有袍袖下端起茶盏的一只手露在外面,骨节微屈,温润如玉似的修长。
茶楼小二斟酌着笑:“这位客官,今日花灯会多热闹,哪有这样不见光的,像您这般难免惹人注意了。近来凡界查幽冥细作可查得勤,我奉劝您一句,为免是非,最好还是摘了帷帽。”
小二说完便盯着那人,看他反应。
没成想对方既没搭话,也没理他,反倒是微微侧低了低身,像问身旁还气鼓鼓的少女:“摘么?”
“不,”小琉璃妖较劲地拽着他袖子,“不许摘。”
拈着茶杯的指节微微一抵杯沿,帷帽下有人声线轻哑作笑:“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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