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俩人行至内殿。
鎏金兽形香炉间青烟袅袅,灯火明亮的长榻旁,身着玄色宽大长袍的萧景廷盘腿坐在榻边, 面前的紫檀木桌案堆着高高一沓庆贺的折子, 他手握朱笔,听得脚步声, 也?不曾抬眼半分。
余明江见状,清了清嗓子,温声提醒:“陛下,昭妃娘娘到了。”
案前之人置若罔闻,仍是俯首翻阅奏折。
陆知晚:“………”
「故意的,这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看着烛影下他线条凌厉的侧颜,陆知晚衣袖间的手指捏了捏紧,她提起一口气,转身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漆红雕花食盒,又笑着与余明江道:“余总管,你先下去吧,陛下这有?我伺候。”
余明江见她这游刃有?余的口吻,忙应着:“是。”
弓着腰刚要退下,榻边传来一道的冷硬的嗓音:“朕许你退下了?”
余明江一怔。
陆知晚也?愣了下,循声看去。
方才还?忙于批折子的男人总算舍得抬头,朝她这边看来——
尽管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径直越过她,定定看向余明江。
“大伴儿是老糊涂了,忘了朕才是你的主子。”
这话?实在不客气。
哪怕知道陛下这是在指桑骂槐,余明江也?连忙请罪,诚惶诚恐:“还?请陛下恕罪……”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了,这样大的火气。」
陆知晚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萧景廷这无名邪火是朝自己来的。
再看余总管一把年纪还?替自己分担火气,也?生出几分惭愧,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主动走上前:“陛下,是臣妾自作主张让余总管退下,您若要罚,就罚臣妾吧。”
这话?总算换来萧景廷一个冷冷清清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以为你不用受罚么??
陆知晚眼睫颤了两?下,心?下懊悔不迭。
「早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今天就不该过来……这不是送上门挨骂吗。」
窗外似又落起风雪,呼啸敲击着窗棂,愈发显得金殿内死水般的静寂。
良久,榻边男人才再次开口:“大伴儿,你退下。”
余明江如释重负:“谢陛下。”
他脚步蹒跚退下,临走前还?不忘给陆知晚投去个“您多保重”的目光。
陆知晚:“………”
「怎么?办,余总管一走,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救救我救救我,该说点什么?打破僵局。」
她大脑飞速运转,再看榻边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榻边,周身散发着浓浓的低气压,似是她不开口去哄,他就会一直这样冷下去。
还?真是个活祖宗!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陆知晚小心?翼翼上前,语气放得轻软:“今日是大年初一,大过年的应当高兴些才是。”
萧景廷看着她缓步走来。
新年的缘故,她今日穿了件簇新的烟粉色绣合欢花的缎面短袄,下配着件玉色泥金襦裙,乌发如云,那一整套精致的红宝石头面,衬得她艳若桃李,光艳逼人。
经过一个秋天的养膘,她脸颊也?圆了些,白嫩嫩软乎乎,瞧着比夏日添了几分风韵。
这叫他不禁想起昨日夜里,她醉倒在床上的模样。
枝头成熟的水蜜桃般,白里透红,水灵灵的,惹得人想咬上一口。
他的确是咬了。
可她却睡着了。
萧景廷脸色不禁又沉了两?份,等陆知晚伸手要来拉他衣袖时,他直接躲开。
陆知晚:“……?”
「我去,袖子都不给牵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昨晚宴会前还?好好的,宴会之后……难道宴会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着,除了那个断断续续的春梦,再无其他印象。
忽然,她想起一种?可能——
「难道我昨晚酒后吐真言,把平时积攒的怨气都骂出来了?」
这个猜测叫她小脸白了三分,再看萧景廷那黑涔涔的目光,愈发坐实心?中这个猜测,艰难咽了下口水。
“陛…陛下,昨夜臣妾喝醉了,若是有?任何?冒犯失言,还?请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担待!”
她真心?实意认着错,双膝屈着,心?想他若不答应,她就给他跪下磕两?个。大过年的,就当给他拜年了。
萧景廷黑眸垂下,只见她脑袋埋得极低,烟粉色衣领后,隐约现出一段雪白纤细的颈子。
定睛细看,还?有?一抹浅浅红痕——
是他昨夜所留。
喉头不自觉滚了滚,他端起手边茶盏,将杯中茶水饮尽,却仍觉不够。
陆知晚见他半天不出声,不由惴惴抬眼:“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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