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浮出一道红肿的痕迹。
无人在,她轻声骂出畜生两个字。
寻常时候两个人甚少见面,但只要见面了,往往都是她要吃那么一点苦头。好在偌大的一座宅子,顾兰因住在最深处,五进院后有一个小门,他自己一个人时喜欢带着小厮从小门出入,也不知他每天做些什么。
卧房里的少女洗漱穿戴好,下楼用早膳,宝娘从茶房出来,开玩笑道以为她今天还要睡到日中。
“等会儿便是用午膳的时候,你坐着先吃盏茶,我去厨房看看。”
宝娘一走,不多时,穿着青色对襟袄子的丫鬟捧上一盏茶来。
白净面皮的小丫鬟梳着双鬟,何平安打量了她一眼,认出这是七尺。七尺个子高挑,说话轻声细语,她煮的茶味道淡淡的,何平安尝了一口,视线逡巡着,不见其他几个人。
“她们几个人去做什么了?”
七尺道:“回奶奶的话,六尺跟八尺在前边院子扫地,九尺上楼整理屋子去了。”
何平安捧着茶盏道:“这样的大冷天,别让她们扫地了,我嫁过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陪嫁的丫鬟,你们到我跟前来不是做粗活的。”
等她把人叫回来,何平安让六尺去厨房里催一催。
厨房今日又收到周氏那边送来的好些东西,六尺一进去就被呛到了,厨娘一边剁馅料一面与宝娘说话。
宝娘今日难得有空隙下药,左瞧右瞧,不想瞧见个门口黑黑的面孔,话音顿住,当下收了手,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是让你去前面的大院子扫雪吗,怎么有空到这来,主子都没吃饭,你倒闻着味来了!”
六尺连忙解释道:“是奶奶叫我来的,说等了很久,有些饿了。”
宝娘啧了声,身后厨娘端着一碟刚从热锅里炒出来的笋鸡给她添上,也解释道:“姑娘别生气,今日要不是老爷家里来了个表少爷,咱们也不会拖拖沓沓到现在,王家的媳妇去那边大厨房里打下手,我们这里几个人有因风寒缺位的,不是有意要怠慢少奶奶,烦请在奶奶面前说道一二。”
“哪个表少爷?要咱们这里人都过去帮忙,好大排场。”宝娘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知道了,今日奶奶本身也起的迟,少爷那头你们得先预备着,不怪你们。”
厨娘脸上露出笑意,将一旁多出的几样菜色放回灶上热着,给宝娘留下了。
宝娘拎着食盒走回春韭堂,此处且按不表,只说春韭堂外,有两个青衣小厮路过。
高个儿的叫山明,矮一点的叫沉秋,俱是大少爷顾兰因身边的侍从,两人今日一早出门,打听到赵家近来出的事后赶着就回来了。
书房里,家常打扮的少年一面低头翻看书页,一面听他们回话。
沉秋垂首站在一旁道:“赵家这些天忙着打官司,这起官司的缘由若追溯起来,还得从三百年前说起呢。”
“你若提起三百年前,那我大抵就猜到缘由了。”
顾兰因坐在铺着白缎镶嵌貂鼠的官帽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扣案,目光落在桌前那盆水仙花上,笑着道:“三百年前中原世家大族避乱南渡至此,繁衍生息,多年后高门败落,昔日的仆从欲自立门户,遂有‘跳梁’、‘脱壳’之举。”
“歙县的赵氏原本是当地吴姓的世仆,因这一百年间赵氏出了几个读书人,又因侵占主家的山场茶园,日渐富足,由此生出跳梁的行径。”沉秋道,“赵老爷得了咱们顾家的聘礼之后,先是修了宗谱,再接着就是冒用吴家的名目为儿子娶了休宁大族的女子。吴家人不是傻子,自得知此事后,许是看穿了赵老爷的意思,当即召集了全族人,逼着赵家人重习旧日主仆文约。”
山明接着道:“赵老爷一肚子坏水,我们在外打听到他当日也召集了赵家百来号人,在家中埋伏,故意激吴家人动手,乘乱又令族中一人自杀,由此造了个抄家杀人的现状,告到县里,在衙门里还差点打起来了。”
顾兰因闻言道:“真是胆子大,怪不得敢来糊弄我。”
少年将手里的书丢出去,起身掸了掸袍子,吩咐道:“你们继续盯着那头。”
他看了眼翘头案上摆的钟,取下玻璃折屏上挂着的氅衣,带着小厮成碧出门去了。
宅子里冬日光暗,目之所及都是昏昏沉沉的。
顾兰因走过穿堂,听到几声鸟雀叫声,他放轻脚步。
二进院里积雪已扫的干干净净,墙角去岁新种的腊梅开了花,雪后香气扑鼻,有几个青衣的小丫鬟躲在四角,盯着蒙眼瞎摸的何平安憋笑。
原来何平安饭后懒得看书习字,打发宝娘之后便带着几个新来的丫鬟玩。上一把她没能躲开六尺被抓了个正着,这一把轮到她来蒙眼捉人。
天井四周都被围上了,穿着宝蓝团花圆领袄子的少女走走停停,她不知转了多少圈,如今忘了方向,院里四个丫鬟只有七尺不会爬树上墙,她便贴着墙走,企图从太湖石堆的小假山里将她捉出来。
“都不许动了。”何平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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