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声息。
小内侍直到走出了乾清宫的大门,方才松了口气,以袖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路疾步匆匆地往午门那边去了。
烈日悬挂当空,远远地就看到那些学子全都聚在了午门前,熙熙攘攘。
从先前的百余人,到了此刻,一眼望去,怕是至少有两百余人了。
他们的目光全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只见午门中央的地上跪着一个身着天水碧衣裙的女子。
迎面拂来的暖风吹起她鬓角的几缕乱发,女子的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有种既脆弱而又坚韧的气质,惹人心怜。
“哎。”人群中的好几个学子都在唏嘘地叹气,觉得这位宁王妃不愧是明家女,实在是性情坚韧,有乃父之风。
方才她一时晕厥了过去,有人便想去扶她一把,可她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重新跪好了。
学子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对她的同情,还掺着一种对天道不公的愤慨。
这世道不该如此的!
“我们的陈情书这会儿应该呈上去了吧?”一个中年学子热切地望着宫门内的方向,翘首以盼。
“放心吧。庾大人刚正不阿,素有贤名,他答应的肯定会做到的。”人群中,某个年轻的学子笃定地说道。
“是啊是啊。”有人连声附和道,“我们就耐心在此等一会儿吧。”
人群中的学子们交头接耳,鼓噪不已。
这些个声音也钻入了午门内那名细目小内侍的耳中。
他放缓了脚步,略一整衣衫后,径直走到了明芮的前方,清清嗓子道:“宁王妃,咱家奉皇上之命,来传口谕。”
小内侍复杂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处于女子最美好的芳华,风华正茂,现在却宛如一朵提前凋零的玫瑰。
她雪白的脖颈上那五指掐痕呈显可怖的青紫色,凌乱的鬓发上散发出浓浓的酒味,衣衫不整,还沾有点点血污,狼狈得仿佛那街边的疯妇,哪像是堂堂宗室王妃。
明芮徐徐地抬起头来:“臣女在。”
她说的是臣女,而不是臣妇。
学子们也听到了,立刻噤声,午门前瞬间一片凝肃,寂静无声。
一道道灼灼的目光转而投向了那名小内侍。
顶着巨大的压力,小内侍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朗声道:“传皇上口谕,宁王妃刺伤宁王,妻伤夫,有错在先,理当下跪请罪。”
皇帝最后面那两句近乎赌气的话,内侍没说,但其实也就是那个意思,毕竟皇帝令宁王妃下跪请罪,谁又敢擅自放宁王妃离开。
周围霎时间一片哗然。
那些学子们再次鼓噪了起来,在愤愤不平,在质疑皇帝的口谕,直抒胸臆。
在这些为她抱不平的愤慨声中,形容狼狈的明芮依然跪得笔挺。
烈日下,她嘴唇干涸皲裂,皮肤苍白如雪,额角被晒出了细密的汗滴,那双似暗夜般漆黑的眸子尤为凸显。
嫁进宗室的女子想要全身而退并不容易,宗室要脸面,他们宁愿要一个暴毙的王妃,也不会让她离开宁王府。
现在,是她唯一的机会。
承恩公谋反的证据是明逸“亲手”递上去。
明家这才揭破了承恩公的罪行,她就被宁王打得偏体鳞伤,还愤而刺了宁王一簪子。世人是会联想的,尤其学子们年轻气盛,书生意气,他们义愤填膺下所带来的势,就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借助的力量。
只是,有些可惜了。
这些还没入仕途的学子们的声音,对于皇帝来说,终究是过于微弱。
在瞬间的失望后,明芮的心渐渐平静。
爹爹说,谋定而后动,落子无悔。她早就预想过最坏的结局,决定去奋力一搏,也同样会接受失败。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抬眼道:“臣女遵旨。”
明芮的唇畔噙着一抹淡笑,双眸明亮而又犀利。
兰山城破时,父兄也没有惧怕,与满城的将士百姓共生死。
她如今孑然一身,又有何惧?
最多也不过是追随父兄,再见夫君罢了!
跪在地上的明芮脊背挺得笔直,身子彷如修竹,又似乎一柄不折的剑。
好,皇帝让她在这里跪,那她就跪着。
明家女从不畏惧。
也绝不低头。
小内侍记着梁铮的叮嘱,低下声音以唯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劝了一句:“皇上在气头上,王妃您……”
也就是低个头,认个错,等皇上气消了,说不定就不会追究她刺伤宁王的事了。
“王妃……”
“报!”
后方一阵如雷霆般的喊声忽然响起,青年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压住了四周的鼓噪声。
小内侍闻声望去,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一个年轻的小将策马奔来,马鞭声在半空中挥得“噼啪”作响。
无论是学子,还是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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