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也时常落空。
她们甚至一年都不会超过三通电话,每每连上线,也说不上几句就以忙碌为由被终结。
秋眠想起茨威格在《断头王后》里的那句话——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以,她想,自己的童年之所以幸福,是因为用了后来孤独煎熬的青春做代价。
远离亲朋难再见,他乡的西餐难以抚慰空乏的胃,耳边英语常徘徊,偶尔遇上暴动,独自一人在家会担心下一刻听见枪声。
童年的幸福是治愈世间三千疾的良药,可良药也会有用尽的一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好像不会再轻易感觉到快乐,也时常怀疑人生。
今日在秋霜身上,她又体会到,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被爱。
秋眠抱着沙发枕蜷缩着,电视机里在说什么她没用心听,不知不觉间陷入无底漩涡。
这困扰这纠结这不自信的怀疑,使她心口凝滞,眼神空洞,像一个了无生机的木偶。
直到房门外传来轻轻的三声叩响——
“笃、笃、笃。”
那并不是一道铁门。
可在那一刻,犹如困住她的铁笼牢门被叩响,黑暗寂静的世界里传来天籁之音。
秋眠蓦地醒过神来,转头看向门口。
恰在此时,她清晰地听见,房门再次被叩响三声——
“笃、笃、笃。”
秋眠抱着沙发枕握着手机走至门口,犹豫不决是否要打开这扇门。
独居的深夜,面对门外未知的人,打开房门并不是好的选择。
装睡,还是开口询问来人是谁?
在这瞬间,手心里忽然一麻,震动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一枕:【睡了吗?】
一枕:【我在你门口。】
原来是他。
秋眠蓦地放下心来,握上门把手,拉开房门。
像迷雾森林里一束光透过枝叶缝隙落下来产生丁达尔效应的那一瞬间,走廊冷白灯光照进昏暗玄关里。
秋眠立在门口抬头看,周引弦就笔直地立在那束光里,像一棵成长了千百年的参天古树。
身形颀长,轮廓分明,沉稳可靠。
秋眠一时怔忡。
刚刚那般昏暗的漩涡里挣扎坠落,此刻像突然上了岸,不再窒息。
仿若他突然的出现,像峭壁凭空长出藤蔓,勾住她,缠住她,抓住她。
也,打捞上来她。
“周老师……”
秋眠顺从心意小声地喊他,像带着某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在这一秒,身后客厅墙上壁钟发出悠扬的一声响,像古世纪的欧洲城堡里传来遥远的一声钟鸣。
听,壁钟在报时——
那是2023年来临的第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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