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雀见惠嫔居然自己消气了,缓缓靠近,将茶碗从她手里拿走,缓和了声音劝道:“娘娘,您不可再与旁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了,眼看着大阿哥一天天长大,奴婢看得出皇上对咱大阿哥尤其重视,您也要端着大阿哥生母的仪态来,大可不必与旁人口舌之争。”
惠嫔瘪着唇抬头看锦雀,心里委屈得紧,忿忿道:“从前佟茉雪欺辱本宫就罢了,现在连她身边跟着的小小贵人也敢对本宫不敬,本宫就是气不过。”
锦雀心疼不已,她家娘娘就是个冲动的性子,被人一激,就容易方寸大乱,也怪不得从前赫舍里庶妃拿她当枪使。
锦雀柔声安慰道:“您要忍耐,就算为了咱大阿哥,也不要和旁人置气。以后但凡您要和别人争执,就先想想咱大阿哥,您看他多懂事呀,昨儿夜里还刻苦用功到深夜。”
惠嫔想到儿子,忽然就不气恼了,心中甚至有种胜过旁人的优越感。
仁孝皇后生下了太子,但有什么用,生下贵子后就逝世了,打小没有额娘养的孩子,不知长成什么样呢。
马佳氏前些年深受皇上宠爱,好孕连连,诞下几个儿子,没一个养成的,现在这个儿子也不知能不能养活呢。至于那拉贵人的儿子万黼,也是个病病歪歪没有福气的样子。
惠嫔又掰着手指,将宫里的几个皇子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她家胤褆最优秀,心里顿时舒畅不少。
锦雀看她沉思的模样,心知惠嫔又在盘点皇上的几个儿子了,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跟着惠嫔这么些年,眼见着刚入宫时,惠嫔与荣嫔争宠争不过,后来受到皇上冷落,到现在又把满腔希冀尽数寄托在大阿哥身上。
惠嫔现在尚且能一只手将几个皇子盘点一遍,但皇上年少,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妃子,更多的儿子。若总是爱与人攀比计较,往后的日子里,惠嫔能得到的安慰恐怕不多了。
另一边德贵人瞧惠嫔气冲冲走后,嗤笑道:“惠嫔这般易怒,从前是怎么敢设计害人的?”
佟茉雪沉默不语,望着渺远苍茫的草原出神,就像看着静止的绿色海洋,心中一处仿佛被掏空了。
栖筠和星柔为了出宫,已经成功了一半。而她呢,却对如何走出困局一无所知。
“惠嫔不过是为了胤褆,但胤褆不是她加害别人的理由。那德贵人呢,你所求的又是什么?”佟茉雪目光极目远视着一望无际的草甸,悠悠说道。
德贵人表情错愕,她没想到佟茉雪会这样直接地问话,心中有些别扭,却也知道这是剖明心迹的最好机会。
沉默片刻,德贵人道:“嫔妾虽鄙夷惠嫔为了大阿哥费尽心机,但也羡慕她能有个儿子傍身。”
佟茉雪轻笑,侧身看了她一眼,“你心中所求既然是求子,只需在皇上花心思就行,何苦要在本宫身上白费工夫?”
德贵人没想到佟茉雪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心思,脸上青白相接,弱弱道:“皇上不来永和宫,嫔妾也没有法子。”
佟茉雪垂眸:“六宫妃嫔,皇上一时想不起永和宫也属正常。但既然出了宫,你大可将花费在本宫身上的心思,挪些到皇上身上,所求之事,想必就能成了。”
德贵人又惊又喜,看向佟茉雪的神情带着疑惑,但还是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深深行了个礼:“嫔妾谢过贵妃娘娘。”
贵妃说得极是,皇上并不亲近惠嫔,那北巡的日子里,就只会让她和贵妃侍寝。
如今得了贵妃授意,她想再次承宠岂不是轻而易举。
佟茉雪望着德贵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憋闷,也不知栖筠和星柔现在情况怎样了,她只能静静等待了。
远处玄烨骑着马朝队伍这边而来,马前坐着喜气洋洋的胤褆,他手里正抓着一只灰兔。
玄烨勒住缰绳,曹寅搭了把手将胤褆抱下马,胤褆提着灰兔下了马就要去寻惠嫔,急匆匆去献宝,路过佟茉雪时,还不忘行礼请安。
玄烨身手敏捷地从马背上下来,笑着朝佟茉雪走过来,塞了一大束野花到她怀里,目光柔和道:“胤褆采的,说是要送给他佟额娘。”
佟茉雪心中的憋闷之气一扫而空,接过那束野花,抱在怀里嗅了嗅,笑道:“哦,那小子还能有这番孝心?”
玄烨挑挑眉,别过脸去,却被发现微微泛红的耳根。
佟茉雪心中甜蜜,但想到先前同德贵人说的那番话,那份甜蜜又被酸涩取代了。
别扭的情绪一上来,她整个人懊恼不已,守不住心的人,活该受爱情的苦。
玄烨看出了她不对劲,一时摸不着头脑,歪头看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佟茉雪红着脸,闷声道:“嗯,葵水来了,身体不舒服。”
玄烨微怔,握了握她的手,发现果真冰凉,忙道:“特殊时候,就别下来吹风了,快扶你家主子去马车上休息。”
佟茉雪扯了扯嘴角,也不想和他说话,她现在需要独自消化情绪,否则连他这张脸也不想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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