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开手,避开她的触碰,缓慢道:“儿子吃过了, 您自己吃吧。”
曹氏眼睛滚出泪珠子, 声音哭腔的颤抖:“你是不是还在怪母亲, 不愿意亲近我?”
顾从直搁了筷子起身,近来他被迫照顾曹氏, 见识到她如今的疯,对她过去的不易认识的更深刻一些。
带了斥责和抱怨的声音:“你这一走就是这些天, 将你母亲全扔给我一人,什么事也不管。”
“好不容易回来,就同你母亲用一些吧,怎么说你也是她生的。”
顾从直的话音刚落下, 胸膛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曹氏跳脚的责骂。
“我儿子轮的到你来批评!”
顾从直气死,他真怀疑曹氏到底疯没疯:“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还是你一直在装疯,你搞清楚,这些时日都是我在照顾你,你儿子没沾过半分。”
曹氏直接跳起来挠他:“我是侠女,我要杀了你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
顾从直被他追的满屋子乱跑,曹氏抄起碗砸,顾从直朝外头跑,不好进雨里,好在廊庑长,两人在廊庑里又上演一场追杀。
顾修抱臂看了一会,回了朝晖苑,端了烛台到书桌上,舔墨展信纸,思考了一会,落笔写了一封为双瑞求取倩雪的信给沈星语。
这封信中的用词是他这一生里少有的虔诚敬畏。
这世上其实没有代偿圆满这件事,这给人圆满的过程其实不可能是一种愈合,而是一种进一步得自我割裂。
这种割裂有一种精神式的自虐,但他这个人向来能忍,以至于他都能接受。
他给双瑞成婚的赏赐亦远远超出了一个奴婢的规制。
翌日沈星语坐在轩窗边,细雨给这世界涂上一层迷幻的迷蒙水雾,和着潺潺雨声展读这封信。
沈星语记得以前他的字同他那个人一样,锋芒强势,这封信很工整,折钩竖捺都敛去锋利,温和克制。
她仔细揣摩他信上的每一个用词,试图解读他这个人,似乎窥见他寄托式的自尝心愿。
雨水滋润世间万物,花园里的花吸饱了水,花色明艳干净,柔软芬芳。
如果说少女时期沈星语迷恋的是他的外表,如今,她尝试着解读他的内在,窥见他这个人的灵魂。
他精神强悍,骨子里的野性不亚于一匹凶狠的狼,他在汹涌的政治浪潮里征伐,丢爵受伤似乎都能看淡,平静接受,没向谁抱怨过一句,也不曾怨憎过命运,独自克化。
她拒绝他四次,他做尽一切也能干净利落的抽身,连个名也不留,干净利落的不纠缠。
沈星语在这件事上品出了当年同盛如玥那件事一样的绝情,他向来只做认为他对的事。
如今,读懂他的绝情才知道他那颗心的珍贵之处。
这个男人,连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克制的,他有一种化骨做庇冠的如山般的沉默厚重感。
怎样的精神海域,才能承受如此沉重的宿命,
或者,是因为童年的经历,让他从很小的年岁开始,学会了自负生死。
从不指望旁人吧。
沈星语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的心疼,她自然没异议。
回信言明,待雨季节散去,可以上门来走成婚礼节。
奴婢成婚,倒也不必像普通百姓家里走礼那征走许久的礼,挑个好日子,一顿喜宴便可办完。
但两个人麻烦的地方在于,不是同一个府上的,这婚要怎么成,沈星语没回。
这场春雨绵延了十几日,终于放晴,草叶花朵上的露珠折出刺目的阳光,顾修在一片晨光中带着双瑞登门。
“我想起来,我好像没喝过你煮的茶,今日你给我煮吧。”沈星语细长的手指将茶具和茶叶贴着桌面推过去。
“我可以试试,不过没煮过,可能不会太好喝。”顾修目光扫过她指尖透着粉的指甲,移到浅蓝色青瓷杯上,避开她的手指朝自己面前推,揭开茶叶罐子道。
是上好的蒙顶甘露。
“那不是顾大人你人生第一次煮茶,难喝也是我的荣幸了。”沈星语笑着揶揄。
顾修无奈得揉揉额角:“如此荣幸,那你可得喝光。”
“好啊,”沈星语一点也不带怕的,“有你作陪,我不怕难喝。”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