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听童话故事,脑内挥之不去的是恐怖的场景。
老人家觉也少,奶奶就那么陪着她熬到她先睡着。
晏柠橙的母亲是个女强人,商场厮杀出条血路,为她提供了极优越的物质条件,代价是缺少陪伴。
后来晏柠橙看巨兽电影《狂蟒之灾》,害怕也只能独自面对,黑夜里借着月色和墙上自己打出的手影对望。
再以后她开始以近乎残忍的方式逼迫自己看恐怖片和巨兽片,来杜绝这种害怕的情绪。
很多很多年了啊。
终于又再获得了被拥入怀中安眠的权利。
宽大的手掌平摊覆在小腹上,温热体温源源不断地覆过来,夜里的神经更活跃,月经时的不适被放大了不少,又被“林寻舟牌暖宝宝”压下。
“你平时用什么香水呀?”晏柠橙的指尖顺着勾住骨骼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懒洋洋发问。
没为林寻舟添置全新的沐浴露和洗发露,用的都是自己的,现在的气息相近,反而回忆更多的是复杂的木质调。
林寻舟大概习惯点香在脖颈与腕心,每个被触碰和埋过去的时刻,都被他的气息侵占。
耳廓被温柔的捻着,林寻舟嗓音低沉悦耳,“娇兰的遗产。”
“这样。”晏柠橙暗自几下,不受控的打了个哈欠。
她之前不满意自己二次元本命的生日贺图,反复修正改稿。
熬了足足大半个月的夜,在画自己与林寻舟cp的前半日,终于完稿,能在本命生日当天参加24小时接力赛发出。
人跨到二十五岁,身体就和以前截然不同,疲倦感在连续的大夜后如影随形。
领证后终于彻底松懈下来,连带着所有的神经都在告假要求休息。
烛火幽微,在来回阖睁的眼睑下打出浅薄的光晕,晏柠橙强撑着最后一点儿意识,迷朦地同林寻舟道晚安。
她睡眠一向很浅,累到不行时也浅,无梦到天明时很少。
被尿意催着不悦的睁开眼,深宵如泼墨,月光顺着窗帘与地板的缝隙漫淌进来,清泠泠的一抹光带。
晏柠橙小心翼翼地钻出林寻舟的怀抱,香薰蜡烛还没有湮灭,火光倒映在眼底,她回眸看侧躺的男人。
柔和的光拢着优越深邃的五官,重彩如画卷中的神祗、在梦中反复出现的人,现在是自己枕边人。
碰到他发丝确认的手即刻触电般的收回来。
烛光摇曳里,晏柠橙笑容绚烂。
光脚踩地,无声无息。
回来时林寻舟睡颜依旧,只是晏柠橙刚刚躺下,还不及调整好卧回去的姿态,就被伸来的手臂拥着抱了个满怀,暖宝宝再度覆过来。
“我。”晏柠橙轻声细语发问,“吵醒你了吗?”
身后很安静,林寻舟没有回答,寂夜中,他的呼吸绵长匀称,证明还是睡着的。
晏柠橙蓦地鼻尖一酸。
为了画画,她曾研究过许多人类的微动作和想法,观察样本很少,理论知识很多。
书上说,爱侣共同生活久了,会向着对方的方向无限制靠拢,比如恋人如果是左撇子,另一方会习惯性坐在另一侧,即便恋人不在,摆东西时还是保持同样的姿态。
晏柠橙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存在,对这件事情一直保有疑问,直至某次无意间刷到个采访,受访者是童年古装剧的女演员,多年未在荧幕上见到,才没有草草划过。
是被截取的片段,前因后果都没有,晏柠橙甚至没有仔细看介绍的小字。
大概是在回答和恋人相处的诀窍,女演员答,“没有太多的诀窍,我们两个年纪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还没有形成个人独特个性的时候,就已经学着如何去爱对方了,所以呢,渐渐的也就长成了彼此喜欢的模样。”【1】
晏柠橙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在多年里无条件的向林寻舟游移靠近,可这样惯性地在睡梦中把自己拥入怀中,仿佛重复过上千次。
她忽有个做梦般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从她第一次睁眼打量世界时就存在的人,仓皇的消失在她未来的人生里。
出殡当天烧头炉,推出来时还有没有碎掉的白色骨骼,子女后辈们会往骨灰龛里来放,特别大的装不进去,要亲手拿锤子敲碎,再放进。
晏柠橙还年幼,这样的流程她原本不必参与,可她坚持。
没有她能戴的手套,晏柠橙就点着脚去够桌子的高度,强行去抓。
刚刚高温烧完的骨骼很烫,炙手而不觉疼,晏柠橙只觉得奶奶最后握了下她的手。
躺在床上沉默发呆时,常会看向墙角的位置,年岁久而没有修缮,墙角有几分泛黄,灯影打不过去,晏柠橙时常就那样盯上一整天,暖气片后有鲜艳的色彩,是她小时候抓到母亲口红,随意涂鸦留下的痕迹。
晏柠橙有想过消失,去到跟奶奶一样的世界,她为此求神拜佛,可惜神佛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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