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
少女的声音明朗又清晰,不掺一丝犹豫。
“你说的那个世界是挺好的,但我现在这样也不差……我的妈妈和我的好朋友都在这儿,我哪儿也不想去,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她感觉自己的回答应该不是谢衡之想要的,说完以后他也许会有点不高兴,于是偷偷打量他的眼神,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谢衡之眼底并没有责怪,只是注视着她,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也好。”
“好什么?”虞禾都要被他说迷糊了,她怎么一点也不懂这个人的意思,她真的是在做梦吧。
“而且”,她睁大眼,亮盈盈的眸子盯着他,好奇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成亲?你好像很厉害,但我什么也不会呀?”
谢衡之想了想,说:“说来话长,你可以当作是一见钟情。”
这些东西离虞禾太过遥远,她听着就像在听故事。“但我为什么会去你的世界,你遇到的我长得很漂亮吗?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如果不是绝色美人,怎么会让谢衡之这样的人一见钟情?
他却笑了笑,说:“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她个子瘦小,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头发扎成潦草的辫子。巴掌大的小脸上留有指印和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时候的虞禾,与漂亮二字实在不沾边,但她的眼睛很亮,在夜里的时候像是剔透的宝石。
谢衡之背着她就像背着轻飘飘的羽毛,没有多少重量,只有垂下来的发丝,时不时扫过他的颈侧。
后来去了很多地方,趴在他肩头的小姑娘不再抹眼泪,也不再怯弱地不敢吭声。凌乱的发丝被扎成漂亮的发髻,各种样式的步摇珠串在他耳边晃出好听的脆响。她勾着他的脖颈,欢笑着唤他谢筠,毫不扭捏地低头在他颊边落下亲吻。
谢衡之回过头再想,那些过往原来已经很久很久以前了。自从虞禾死后,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越是想要将虞禾紧攥着不放,她本就破碎的情意便离散得越快。
虞禾本就不属于九境,她在这里有亲人有朋友,而他谢衡之,却成了破坏她的安宁生活,逼迫她折磨她的恶人。
她在这里的伤心事,仅仅是父母的忽视,在另一个世界,却在流血流泪,受的伤数之不清。
谢衡之望着眼前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不禁在想,后来经历了那样多,在虞禾的心底,必定认为他自私残忍,是杀她害她的仇人,是否也会后悔与他成婚?
虞禾摇摇头:“越说我越不明白了。”
她望着手上的骨戒,仍在回想那把长剑停在面前的一幕。
无论眼前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她确实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上的,就算是个坏人,有这种本事的人她也反抗不了吧,更何况现在她的她连数学题都不会,更别说骗她做别的事了。
“你便当……我是来陪你过生辰的。”
“过完生辰你就要走了吗?”
“是。”
虞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谢衡之微微侧目,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很不希望我留在你身边?”
她摆摆手,连忙解释道:“你认识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甚至有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我还要上学,你跟着我会给我添麻烦的,而且我妈妈知道了,还以为我在外面不学好……”
此刻的虞禾,就连慌乱解释的表情和小动作,都跟后来的她一模一样。
谢衡之问:“这是你多少岁的生辰?”
“十七岁。”她眨着眼睛问:“那你呢?你多大年纪,你是神仙吧?是不是有几千岁了?”
“不是神仙,是修士,比你年长大概……两百多岁。”谢衡之在入门第一年便做到了筑基,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他不记得自己的年岁,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曾经的谢衡之,眼里只有剑道。堪破绝世的剑法,登上剑道的巅峰,是他眼中有且仅有的一件事。
无关的事他并不放在眼内,更不必说过生辰,就连师清灵每一年的生辰,他也要经师无墨提醒,而后随手找出一个小玩意儿打发。后来却陪着虞禾在她生辰时一起看焰火,登雪峰,在山川湖海上看她吹蜡烛许愿。
“上千年的岁月,即便是修士,也难以逃过天定命数。”他微微一顿,又说:“其实活上百年千年,到头来难以忘却的,也不过几个瞬间。”
虞禾随口应道:“说的也是,活得太长了多无聊……”
她正说着,眼前忽然窜出一团小火苗,吓得她猛地后移。
谢衡之适时地扶住她,说:“许愿吧。”
虞禾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问:“你们那里也吹蜡烛?”
“是你教给我的。”
这些都是很小的事,但不知不觉就记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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