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道望的回答不近人情,虞禾也不恼火,她想,鹤道望成为修士这么久,早就见惯了生死,这种事他应该不会记挂在心。
要是她死了,只怕更为凄凉,连她的过往都不会有人记得。
“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修士?”虞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鹤道望说这些,但她就是心里太难受了,就算鹤道望要骂她嘲讽她,她都想找个人说说话。
鹤道望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垮得更厉害,直接将一个东西猛地砸在她身上,虞禾一个趔趄摔坐在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她低头一看,认出砸中她的东西是周师兄的佩剑。
等她再抬起头想要道歉的时候,发现来如鬼魅的人,又如鬼魅一般不见了。
虞禾感觉鹤道望好像是有点生气了。毕竟他本就与谢衡之不合,加上他也是根骨不好却仍是坚持逆天改命,听到她这副似是要放弃的丧气话,心里应该是很瞧不上的。
长剑出鞘,冷月的清辉落在剑身上。
虞禾忍着疼痛继续修炼。
就算前方是一条很远很累的路,她也不会停歇。
——
晖阳剑宗的地界广阔,地势却称不上好,一眼望去只见壁立千仞,处处是险峻陡峭的山峰,从高处眺望,如同地底冒出的千万支的巨剑。
鹤道望站在山崖边,望着云海翻涌,衣袍被吹得乱飞,脸上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阴霾。
许多年前,他还不是剑宗弟子的时候,便时常仰头看向这里的山峰。后来他日夜不休地修炼才有资格走到此处,这里的每一座山峰都曾有过他的足迹。他用断了三十七把长剑,常年练习剑招的剑气移平了一座山峰,只是最后他的刻苦与努力,还是成了一个笑话。就如同这片看似浩荡的云海,等阳光出现便会消散无踪。
“鹤峰主”,谢衡之在鹤道望身后出声。
鹤道望回头看向那个曾让他相形见绌的“阳光”,脸色更加难看了。
谢衡之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表情,平静道:“是来说十二楼的事?”
“经各门探查来的消息,除了平秋宫,还有其他仙门被楼疏雨盯上了。多多少少都和千年前的九位仙君有所渊源。传闻当初他们以身殉道,肉身被日月洪炉制为法器,始终下落不明。楼疏雨兴许是得了什么消息,认为这九件法器与两境的封印有关。”
谢衡之沉思片刻,说:“既是失传已久,楼疏雨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梅芳远说楼疏雨另有人暗中相助,连他也不知身份,而此人正隐在栖云仙府之中。”鹤道望话音才落,就见谢衡之眉头轻蹙了一下。
“梅芳远为人狡诈,善于拨弄人心,他的话真伪难辨,不可全信。”
鹤道望没应他的话,而是挑起眉梢,风凉道:“从前有几人能让你受创,如今不过是对上楼疏雨,竟也招架不住了。看来潇洒了十年,当真让你退步不少。”
谢衡之没有回应他的冷嘲热讽,只是问:“托峰主查的事如何了?”
“栖云仙府十年前便禁了落魄草,若要查出是何人下的手,即便去鬼市查当年是否有仙府的弟子买了此物,多半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也未必出自同门之手,毕竟爱慕你谢衡之的人犹如过江之鲫,罪牢里就有好几位。”鹤道望语带讽刺,谢衡之身为后辈也不予计较。
鹤道望又说:“还有一事,既然你回来了,也该将你招惹的孽缘了结,火月姬早该处死,若不是你,也不至于拖到今日。”
见谢衡之神情困惑,鹤道望知晓他肯定是忘了,也懒得解释,只说:“你记得去罪牢一趟就是。”
谢衡之并不多问,只略一颔首应下。“过段时日,我会亲去悔过峰拜访。”
——
天色将晚的时候,虞禾已经和师姐交完了班,提着一个竹筐往竹林走,周师兄的剑被她背在身后。
鹤峰主并没有收过名义上的弟子,但悔过峰诸多内门都曾得到他的教导,说是师徒关系也不为过。周师兄在悔过峰呆了许多年,即便以他的资质可以离开拜入其他仙门,他也没有动过这种心思。对于他来说,鹤道望不止是峰主,也是他仰慕的引路恩师。
虞禾听人说,这把剑名为不等闲,是多年前周师兄立了功,鹤峰主亲自赏给他的,传闻是鹤峰主走剑修时曾用过的佩剑。
如今辗转落到了她的手上,她却只是个等闲之辈,配不上这样傲气的剑名。
虞禾拨开地上的落叶,留出一片空地,用香灰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而后将竹筐里的黄纸拿出来。
今日是周师兄他们的头七,她下山到附近的镇上买了些纸钱香箸。这个世上既然能有腾云驾雾的修士,真有鬼或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虞禾蹲在地上烧纸钱,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出她湿润的眼眸。
她一边往火堆里递黄纸,一边哽咽地碎碎念叨:“师兄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不给这把剑丢人,你挑的珠钗我送给师姐了,她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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