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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觎是将,一身反骨露于皮表,可不是孔融小儿之辈。

簪缨是商,家资都已散利天下,当然要拿天下来抵帐。

现下问题是处在南北分界,把控着江游地势的荆州态度还不明朗。

北府军兵强马足,到什么时候也不怕开战,但若能兵不血刃,簪缨自然不愿再填涂炭。

而且水军确实不是他们的优势。

“谢世叔生性风雅,有定算,也要名声。信我的,他比我们还不愿意打起来。”卫觎轻眯了一下眼睛,“他是在观望。”

摇摆不定,就是还有得谈。

两人并骑在前头讨论局势时,护军骑队的最后方,一头病恹恹的青驴缀在队伍末尾。

骑在驴上的年轻人身穿一件半旧青衫,被太阳炙烤得脸色发白,狭长的双目中,满是沉默与执着。

沈阶的元气显然还未完全恢復, 在武德县被簪缨弃了之后,依旧执着跟着她。骑军中都是好马,日行三百里不倦, 他的坐骑只是一条寒酸的毛驴,跟得很吃力。

然而纵使有时被落在后头,到第二第三日,那头哼哧哼哧的青驴总会载着主人追上队伍的尾巴。

吃一嘴灰, 再继续任劳任怨地赶路。

簪缨不阻止也不理会。

侍女阿芜途中频频掀帷回望, 好几次望着那道落魄的青影失神。

少女将嘴唇咬出了一道红痕, 几次忍不住想下车去向娘子求个情,都被春堇拦下来。

春堇说,“你想惹娘子生气吗?”

“可是……”阿芜这两年也长大了,还是爱穿绿衣, 圆脸变成秀气的瓜子脸,低头搅弄着衣带, “他,他真的很可怜呀, 我看沈先生还是想跟着娘子的……”

随行之人皆知道这位沈郎君在女君面前犯了错, 却也不知道他究竟犯的是多大的错,沦为这步田地。沈阶在青州时做事踏实, 不彰不隐, 从不行仗势欺人之事,所以一些与他相识者对他观感不差, 反而心生同情。

只是碍于女君, 一路上无人敢与沈阶搭话。

唯一的例外, 便是脑筋一刻都闲不住的严兰生。他把小泥金扇插在腰带里, 放慢马速慢慢滑到队伍末, 红润的气色与沉默寡言的沈阶形成鲜明对比。

严兰生与他并辔而行,却不看他。他跨下的骏骑被迫放慢行速与一隻病驴同行,马脸拉得老长。

严兰生目视前方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今日之前,你在女君心里的位置实比我和傅思危都要靠前?某以为,女君心里是三分视你为先生,三分视你为朋友的。”

沈阶郁默。

旁观者都能看明白的事,他如何不知。

她见过自己最落魄的风骨,他也见过她最纯稚的起始。

那些在乌衣巷的日子,他用心教她章句策论,她也细心地给他母亲留一盏温着的滋补汤羹,让他带回家里。

女郎从未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看过他,她待他尊重,又不流露出过分的亲近,以免他受人嫉妒。

但若有人在背后闲话,她一定替他出头。

他们之间的所有这些情分,在女郎得知他为了一件不存在之事赴死时,就都消散在山阳城苦涩弥天的药气里了。

沈阶被救活之后才回想,女郎隻身去了山阳城,当时一个人该有多难,她听到他割腕的消息,又是何等心情。

他寒了女郎的心。

谋士舌上有龙泉,都是会往伤口上撒盐的好手,严兰生的话最扎心:“我听说女君留下断论,‘卿不知我,我不知卿’,我倒觉得女君更知你,否则那日不会察觉到你的反常,令人返回,那你的命就真没人能救了。”

沈阶今日格外沉默,压着干裂苍白的唇线,晦默着不发一言。

他现在做的事,都是从前傅则安做过的。

当时他不喜那人,厌烦他狗皮膏药般贴着女郎的姿态。谁承想风水轮流转。

严兰生说够了,还是不看他,轻踢马镫向前。

算算火候差不多,该是向女君求情的时候了。

行到半途,随军的傅则安从一个斜刺里拐出来,拦住严兰生,回头向后看了眼。

严兰生看他一眼,二骑默契地向旁策出,在离人稍远处,傅则安低声道:“你别冒尖,我去说吧。”

严兰生俊采惊艳的脸上就笑了一下。

二人心里都明白,沈阶若被弃,女君身边剩下的他们这两人,同出一氏。虽然他们自己不认亲,也无结党之私,但将来保不齐被别人叫一声傅家兄弟,独占鳌头也不见得是好事情。

假若严兰生去开口求情,又显得他钻营太甚,聪明过头。

傅则安说罢,见严兰生面上无可无不可的,没有反对,便转缰往前去了。

严兰生直到他行远,才转着扇柄轻轻一叹,“焉知女君不是故意如此,以察人心啊。”

傅则安催马来到簪缨的侧方,簪缨停下与卫觎的窃窃私语,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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