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昨日喝完那碗酒后,一切都变了。
簪缨抬眼望向北固山的方向,道:“好。”
他的安排,她听从便是。
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也无刨根问底,让徐寔意外之余松了口气,“主公拨一千精锐随同小娘子上路,保护小娘子周全。”
簪缨想想却摇头:“人数太多,我用不着,一百足矣。”
这件事上徐寔可不敢更改,“此是主公亲自定下的,有备无患,小娘子还是带上吧。”
簪缨坚持道:“我已有扈从,所行之处皆在小舅舅势力遥领的州郡之内,沿途又有唐氏人接应,危险性不大。这一千人跟着我,阵势太大引人注目是其一,且我知北府不缺兵,但精骑兵难得,听闻一千精骑,足以陷万人之阵,小舅舅赴兖在即,处处用人,这些兵士在前线派得上大用场,跟随我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试想练兵千日,到头来不能征战沙场,却成了一介女子的扈从,他们敬重大司马,口中不敢言,心内岂非憋闷。”
收下一百义从是领了小舅舅的心意,依簪缨的意思,这一百人都换成守辎兵才好,不占北府的精锐兵力,只不过知道小舅舅必不会同意就是了。
徐寔仍旧不应,他心中虽也觉得拨出一千人有些夸张,但一想到昨晚大将军的萧索绝望之态,铁石心肠之人也要心疼。
他们彼此都知,大将军也只能为缨娘子做这么多,徐寔便随得他了。
谁知好说话的簪缨在这件事格外倔强,徐寔好说歹说,才将人数加到三百。
而后簪缨便让侍女加快收拾行囊,下令点齐人马,一切妥当,整装出发。
男人们在大营中备征,许多军户女眷听闻女公子要离开,自觉至渡口相送。在一片素裳缟衣中,有一个发鬏上系着红绸带的小女孩格外显眼。
那根丝绸发带是漂亮姊姊送给她的礼物,说是她送的,不会有人怪罪。
海清晏抬起小手,朝渡口的船隻奋力摇晃。
她的大母同娘亲早已不在了,叔伯们战死后,从前的伯母与婶母都已改嫁,是以她身旁不像其他玩伴有大人领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堆里,便也不知是在和谁轻喃:“这么快就走了,我还以为能待到霜柿子成熟的季节呢,我可会挑柿子了……”
再有不到一月,便入冬了,簪缨身披一件朱樱色薄呢斗篷,立于船头甲板,
江风吹动鬓发。望着渡口那些翘首的妇孺,她不禁动容,心头酸暖。
掌舵人请示簪缨是否出发,簪缨的目光在人群里寻觅了两圈,轻道:“再等等。”
等过半个多时辰,簪缨也并未等到她期待的那个人,收回视线吩咐道:“走吧。”
北固山山势嵯峨,横枕大江,于此远眺,可将扬子江流尽收眼底。若是眼力出众之人,还可看清江上那条鼓风向西的帆船。
山顶一片荒芜草莽中,一人背对着江流方向,靠坐在一方冰冷的墓碑背阴面,仰头抵着碑石,淡淡看天。
他昨日没有告诉簪缨的是,祖将军遇到宋氏的时候,已是毒入膏肓。最初,祖将军只是在苦闷之时无意踏入了这家小酒馆,觉得老板娘为人实在爽利,相处舒服,隐瞒身份,与她闲话家常。后来,随着他毒发频繁,御女难控,便无颜出现在老板娘面前。
然而有一日,祖将军莫名对宋氏思之如狂,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去了那里,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掌已按在酒肆门环上。
祖将军说,若他晚一刻清醒,他心里很清楚会酿下什么大错。
那之后不久,又出现祖将军神智不清时打伤亲兵之事,再之后,祖将军自刎而死。
“将军,”卫觎空寂地望着虚空,冷涩道,“我也遇到我的老板娘了。”
可我陪不了她。
船行向西, 近广陵柳叶渡时,一匹快马自东边急驰而来,有少年英朗之声在马上高喊:“阿姊,等等!”
连唤数声, 簪缨在舱里听见, 忙令船只靠岸停泊。她走上甲板凭舷而望, 岸边骑马之人亦下马,正是一身兵卒打扮的檀顺,挥手道:“阿姊!”
船慢慢靠近渡头,簪缨看清了檀顺的面孔, 怎也未想到追过来的会是他,意外道:“阿宝?”
她下意识向他身后的林野张望, 未见他人。
原来檀顺自簪缨出京时未同义父回吴,反随大司马而去, 心绪闷闷, 跟着簪缨到了京口, 也不见她对自己如何热络,便按原来的想法投了北府军。
卫觎知此事,没有刻意刁难檀顺,也无徇私优待,让他从马前兵卒做起,交给一名伍长带他。
檀顺虽学过些拳脚武艺在身,武夫的野路子与军技到底是不同, 一切从头来过,即使是一名步卒, 每日的训练量也极可怖。营里又不比家中, 不能随时离营, 所以这些日子便无暇出现在簪缨眼前。
此时察觉簪缨意外的神色,檀顺不可思议道:“阿姊,你是把我忘了?!”
他半个时辰前才从伍长口中得知,簪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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