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道,万万不可有违啊。”
凌溯听他的这番话,心里很是感激,也知道只有真正的自己人,才敢于这样直言劝诫。
江山打下来后,剩下的便是守成。他浴血奋战多年,一手带出来的战将纷纷在朝中任要职,平常养成了习惯,动辄奏报东宫,自己有时候疏忽,也深知道这样不好。
每一个当上帝王的人,都不容许朝中有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决策者,即便这人是亲儿子也不行。擅权逾越,功高盖主,都是祸事的前身,意气风发时,就需要这样的当头棒喝,才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是做得多,操心得多,便对国家有功绩。为储君的前提,先是当个父亲眼中可以依托的好儿子。
心头拨云见日,他郑重向老岳丈拱起了手,“上辅的教诲,泽清谨记在心。”
辛道昭点了点头,“还有朝上正议的,处置容城郡公私设率府一事,殿下切不可参与。容城郡公是太后侄孙,这件事圣上尚且不好裁断,殿下即便再不忿,也只说聆听圣裁就是了。”
所谓的率府,是太子左右卫,区区郡公是绝没有资格去筹建什么率府的。往轻了说,是不将太子放在眼里,往重了说是僭越犯上,混淆血胤。但这种事正因为与太子有关,则更要谨慎处置。前日朝堂上就在商议这件事,他当时捏着一把汗,唯恐东宫有什么措施,还好,太子按捺住了。就算是老丈人过于操心了吧,今日遇上,一定要再三提点才放心。
凌溯颔首,“毕竟牵扯到太后,我自是不便多言的,不能因一个外人,伤了祖孙的情义。”
“对。”辛道昭说,“想必圣上最后会请太后裁夺,殿下只管听命,准错不了。”
翁婿两个一路相谈甚欢,含着笑进了朱雀门。前朝的老臣,其实新朝的新贵们很难攀交,他们自重自大,且食古不化,若不是结下这门姻亲,辛道昭是绝无可能与凌溯说这番话的。
凌溯到这时才体会到圣上的用心,都说迎娶前朝太子妃是捡人剩下的,可谁又懂得其中的益处。将来旧臣这一派便是他最好的辅佐,起码现在的圣上,是全心全意为着接班人考虑的。
果真老臣的见解,是多年混迹朝堂积累出来的经验,朝政大事决策之后,便轮到了容城郡公的案子。
又是一顿唇枪舌战,所有人都在义愤填膺,指责容城郡公狂悖。
圣上将视线转向了殿上的凌溯,“太子之见,何如?”
凌溯捧着笏板拱了拱手,“本朝初建,陛下荫封九族,是陛下洪恩,臣亦受君父恩典,不敢妄加论断,一切听凭陛下裁决。”
那些太子旧部,原本因此愤懑不已,但见太子这样回应,一时便都偃旗息鼓了。
圣上要的是朝堂上主次分明,轻重得宜,太子没有借着众人起哄而说出什么独断的话来,尚且能令君父满意。
圣上慢慢颔首,“先褫夺其爵位,严令禁足,接下来如何处置,再行商议。”
这件事便这样定夺了,对于凌溯来说,不曾有任何影响,也让圣上在太后面前有了交代。
散朝之后退出含元殿,他仍旧返回东宫,东宫之中有宫厨,这么巧,今日送来了卯羹。
这是一种拿兔子炖制的膳食,以前因为常在军中捕猎,野兔吃了不少,早就有些腻了。但今日倒又挑起了好兴致,随意尝了一口,发现炖煮的东西,口感和香味总不及烧烤的好,然后便撂下了,摆摆手,让侍膳的撤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日受了风寒的缘故,整整半天头还有些发晕。他在殿里转了两圈,走到窗前看花,始终不得缓解,心里思忖着,要不要早些回行辕歇息。
恰在这时,右卫率府兵曹进来回禀,说西市上发现一个贩卖骡马的商队,行止奇怪得很,从瓜州来,过所上却没有沙洲的朱印。
凌溯抬了抬眼,“萨保拿住了吗?”
兵曹说是,“府率已经拷问过,也问出些端倪来,但那萨保指名要见殿下,府率不敢拿主意,特命卑下前来回禀殿下。”
一旁的詹事何加焉显然不赞同,“不管是什么来历,有内情禀报陈府率就是了,何必非要面见殿下?殿下身份尊贵,这等审案的事就交由下面的人承办吧,殿下不必亲自前往,以防其中有诈。”
凌溯沉吟了下道:“瓜州一带尚不安稳,戍守的是前朝节度使,朝中派出去的人被截在了半道上,生死不明,或者这萨保能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沙场上征战的人,从来不怕涉险,决定后便出宫,直奔右卫率府衙门。
左右率府分列安上门两侧,从东宫过去不过一盏茶工夫。快步进了府衙,堂上的人犯暂时被押下去了,率府陈律上前叉手,将盘查来的消息如实禀报了一遍,“这支商队与瓜州军做过交易,据说瓜州节度使徐自渡曾召见萨保,但具体说了什么,萨保缄口不言,只说要见了太子殿下,才肯据实相告。”
凌溯在上首坐定,转头下令陈律:“把人带上来。”
陈律道是,向手下示意,很快那萨保就被押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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