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不想管的,但后来我隐约感觉不对,所以还是来了。”
莫迟跟上他的脚步:“哪里不对?不就是两个小心眼的老头,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了吗?”
“坛山脚下,几乎全是贵人们的封地,没有寻常农户居住,眼下又正值冬日,田地里不会有庄稼,那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要拉着马车两次经过田地,还要故意踩塌田垄呢?”
莫迟顿了顿:“你怎知是故意?”
杜昙昼解释道:“腊月间,农田冻得极其坚硬,若不是刻意驾马经过田垄,只是经过时不经意踩到,根本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正说着,那片被踩过的田垄出现在二人眼前。
隆起的田地上,有一道深深的车辙,杜昙昼蹲在用手指量了量,车辙约莫有半寸深。
能在如此坚硬的土地上留下这样深的痕迹,那辆马车的载重定然不轻。
除了田野间,马车经过的道路上肯定也会留下痕迹。
杜昙昼俯下身,向着车辙延伸而出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车轮离开田垄后,又在道路上留下了浅浅的车辙。
莫迟也注意到了,他指着前方的山谷:“看来马车朝那个方向去了。”
“走吧。”杜昙昼将自家马车前的两匹马,从车架上解下来,“不能盖住痕迹,我们骑马过去。”
沿着地面上清晰可见的车印,两人策马向山谷缓行,走了约莫三里路,已经离开林吴两县公的土地,进入了坛山的谷地。
谷地两侧好像也曾种植过什么,泥土被耕得十分整齐,田垄间还残存着少许褐色枯枝。
杜昙昼从马上跳下,捡起一段枯枝,凑到鼻下一闻。
黑色的枝条残存着极淡的甜味,还隐约有一股酒味,杜昙昼思索片刻,恍然道:“是葡萄枝,有人在这里种葡萄。”
莫迟放眼望去,面前狭长的谷底中,到处都是耕过的田地。
“看来这一大片都是葡萄园。”
杜昙昼大致算了算:“这么大的地方都拿来种葡萄的话,光卖给人吃只怕是卖不完,应该还要卖给酒肆当做酿酒之用。”
提起酒肆,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中心醉。
“这里是谁的土地?”莫迟问。
杜昙昼思索道:“不清楚,也许……是卖给了京中哪个富商吧。”
莫迟眼力绝佳,他骑在马上,眯起眼睛往山谷更深处望去。
“那里好像有间平房。”
杜昙昼极目眺望,眼睛都快看瞎了,才依稀在视野尽头见到片模模糊糊的棕色。
他怎么看出来那是间平房的?杜昙昼很是纳罕。
“过去看看。”莫迟挥下马鞭,策马而去,倒显得比杜昙昼还要着急,明明刚才还很不情愿被掺和进来。
杜昙昼很理解他的急切,中心醉除了跟金沽阁的人命案有关,还跟赵青池的儿子赵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之前请赏一事,杜昙昼看得出来,赵青池与莫迟关系匪浅,至少从军报上来看,是他亲自把莫迟从关外救回来的。
莫迟对赵家的事如此上心,很是情有可原。
杜昙昼这样想着,翻身上了马。
又往前行进了几里路,那间看似远在天边的平房渐渐出现在眼前。
平房比他们远看时想象的要大上许多,只是有门无窗,四周并无围墙,也无人看守,车轮的痕迹就消失在门口,只是到处也寻不着马车的踪影。
莫迟附耳在门上,留神听了听内里的动静,眉头一皱,喃喃道:“奇怪。”
“也有夜不收听不出来的声音?”杜昙昼学着他的样子,也把耳朵贴在门上,却什么也没听着。
“这是要练的。”莫迟不咸不淡地说:“不是随便哪个人把耳朵靠上去就能听见的。”
杜昙昼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刚才……是在嘲笑我吗?”
莫迟还以为他生气了,闭上嘴巴不说话。
没想到杜昙昼居然慢慢露出了一点笑意:“原来你也会嘲笑别人,我还以为你没有寻常人的……没什么,挺好的,以后可以多说说风凉话,你才二十岁,别稳重得像个老学究。”
“……”莫迟怔了怔,问:“你怎么知道我二十岁?”
“赵青池的军报里写了,当时陛下看到后,激动得不得了,连连夸你年少有为,说你是大承最勇敢顽强的夜不收。”
莫迟嘴唇翕动了几下,须臾后,才低声道:“……不是的……”
“什么?”
莫迟飞快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摸进去看看。”
平房的门没上锁,莫迟沿着门板抬起门栓,门刚往里打开一条缝,就被他用手抓住。
杜昙昼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莫迟悄声说:“这种门如果长时间不上油,门轴会发涩,开得太快会有咯吱声。”
他紧紧握住门板边缘,一点点将它缓慢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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