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明半昧的光线之下,桓悦仍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明湘冰白面容上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于是桓悦笑了起来。
“皇姐。”他柔和地、低低地道,“我很快活。”
一旁的喻和只见两位主子走着走着突然站在路边开始旁若无人地亲近,急的满头是汗,恨不得现在长出翅膀带他们飞到个清静少人的安全地方。
然而他也只能在心里着急,要让喻和公公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上前插嘴,他又是万万不敢的。
幸好今夜相约出来看灯的青年男女并不少,一转眼就有几对从他们身边经过。虽然不像桓悦和明湘一样紧紧牵着手,顾盼之间也是羞涩不已、情愫流转。因此明湘二人纵然亲近,却也不显得过分突兀。
明湘还愣在原地。
桓悦突然抬手揭开她的幂篱之后,明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正欲嗔怒,只见桓悦柔和地望着她,眼波流转间尽是脉脉情意。
明湘最怕看到桓悦这样的眼神。
——仿佛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他的全部,哪怕天地之大,也不能在他眼中容身了。
这样毫无保留的、真挚热烈的情意,是明湘不知如何回应,甚至隐隐生出畏惧逃避的——她拿不出等同分量的回报,偏偏桓悦对她来说,又不是可以心安理得随意敷衍的存在,所以她只能选择避开。
她的目光游移开来,而桓悦就那样柔和地看着她,说:“皇姐,我很快活。”
为什么呢?
明湘率先转开眼,一言不发地放下幂篱上的白纱,淡淡道:“走吧,站在这里做什么。”
随着她出声,流转在二人之间的隐晦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喻和无端地松下了一口气,只听桓悦轻轻应道:“好。”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去牵明湘的手,层层叠叠繁复袖摆垂落,明湘的十指隐藏在袖摆下,全然没有伸出手来允准桓悦牵的意思。
桓悦也不着急,他甚至刻意落后明湘小半步,目光仍然一刹不晃的萦绕在明湘身上,眼底笑意掩藏在幂篱的白纱后,清浅柔和更胜春风。
——皇姐不是没有心动的。
这就够了。桓悦想。
他一向很有耐心。
明湘向来很会调节情绪,纵然有短暂的不知所措,等走到长街尽头时,态度已经恢复如常。
这里人潮拥挤,堪称整条大道上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两旁十余个彩棚错落有致,彩棚外彩绸花灯一字挂开,有褐衣童子在棚外往来呼和,招呼来客。
这些彩棚多半是京城中各大商铺趁着千秋节设下,举办猜灯谜、对对子等活动,既取个与人同乐的彩头,也是为了宣扬名声。除此之外,他们也真算得财大气粗,彩棚外还停了两辆巨大的灯车,一辆做成莲花,一辆做成如意,明灭闪烁旋转如星,煞是好看。
褐衣童子眼看着明湘二人衣饰出众,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迎上来笑呵呵道:“公子小姐不妨进去看看,现下里面正在猜灯谜,若是能猜中头名,东家便将场中最贵重的一盏花灯双手奉上。”
桓悦好奇地问:“是它吗?”
褐衣童子一看桓悦手指的方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公子您说笑了,这辆如意灯车是不能送的。”
桓悦大为失望:“那算了。”
褐衣童子:“……”
桓悦则转向明湘:“阿姐,你想去看灯谜吗,还是进去坐坐?”
他说的‘进去坐坐’,指的是彩棚不远处,整条长街上最大的一处酒楼德胜楼。
走了这么久,明湘确实有些疲惫,她颔首道:“先去坐坐吧。”
进了德胜楼的大门,便有跑堂殷勤迎上来,还不待他开口,梅酝已经向前一步道:“三楼玄字房是我们订下的。”
德胜楼一共三层,第三层最为开阔,最宜观景,是专用来接待达官显贵之处。偌大的一层楼一共只划成六间房,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次序命名,因为天地二字非寻常商户可用,所以玄字房实际上就是三层第一间房,且是视野最好,位置最佳的那一间。
要事先订下这间房,身份财力缺一不可。
跑堂的态度顿时更加恭敬了,一路引着他们上了三楼,进了玄字房,自有更加殷勤恭敬的侍从奉上茶水,甚至都不待点菜,先送上一攒盒八道点心。
明湘随口先点了一壶好茶,遣了德胜楼的侍从出去。桓悦则正颇为新奇四下打量着房中的布置,闻声回首讶异道:“皇姐竟然还早早在这里订了房间?”
明湘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当我说要和你出来,就当真只带着自己出来,什么准备都不做吗?”
她既然说了要和桓悦出来,那就力求方方面面事先安排妥当。琳琅早打听清楚,千秋节最后一夜,这条最繁盛的玄武长街上会有几十辆花车同时巡游,亥时与子时相交的那一刻,将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
届时万人空巷,争看灯车烟火。德胜楼地势最好,从这间玄字房的窗户望出去,可以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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