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劫掠百姓。”
军和匪是有区别的。为将之人得有底线。
向百姓征粮和劫掠百姓也是有区别的。
但眼前这么下去,只有劫掠能救急,甚至还不一定救得了。只是给队伍一个期望,即还没到绝路,还可以有办法。
且以现在队伍饥饿的程度和躁乱的情绪,若与百姓相遇,再纵容劫掠的话,会发生什么,叶碎金在前世看到过太多了。
“但卢玉庭,”叶碎金仍然道,“会来的!”
她信念坚定。
三郎和赫连忍着饥饿的难受,对视一眼,回去安抚队伍。
第八日,叶碎金的眼睛幽黑得像深渊。
赫连上前:“大人,不能再等了。拔营吧。”
三郎也上前:“六娘……”
他想说,错信别人没什么。谁都会犯错。六娘自前年夺取邓州开始,一次错都没犯过,已经是不可思议。
可他话音才落,忽然队伍中鼓噪起来。
“有船!有船来了!”
“船朝着我们来了!”
普通
“看到了!是岳字旗!补给来了!”
叶碎金哄住了皇帝, 安抚了关将军,在唐州、邓州、均州制造了自己还在的假象,悄悄率军南下。
她如今对北边来说是晋臣, 要在南边做的事, 自然不能让晋帝知道。
她与卢青檐约定, 在南边化姓为“岳”。
叶、岳发音相近。以后,在这里没有叶碎金,只有岳六娘。
卢青檐踩着舢板下了船。
他虽然不是武人, 但也是年轻男子,尤其特意穿得干练利落, 箭袖四叉袍子, 从衣着上与众人拉近距离。
这些都是小节,众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带来的船。
卢青檐快步上前走到叶碎金面前,肃然行礼:“虽路上颇多困难曲折,但……幸不辱命!”
队伍中爆发出了欢呼声。
所有的将领都松了口气。
卢青檐一挥手, 船工们一袋子一袋子地开始往岸上抬粮食。
十郎带了一队人直接冲上去了:“让开吧!我们来!”
男人们饿得眼睛发绿,见着粮食不要命了简直。
各处都在埋锅造饭。
三郎四郎则跟卢青檐说话, 问他路上遇到了什么。
卢青檐讲得绘声绘色,如何避开关卡, 如何贿赂军官等等。大家都叹:“亏得你赶来了!”
之前因这个南方人细狗弱鸡的,又生得太美,大家对他颇有些距离。
这一下子, 所有人看他都顺眼极了。俱都在叹幸亏有他。
卢青檐含笑自谦。
转目间, 却看到叶碎金在看着他。
她的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深渊, 又寒又森。
卢青檐的心里, 忽然打了个突。
不会的, 她不会识破的。
她怎可能识破呢。
世上的约定原就是这样, 又没有千里传音的仙术,路上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晚了、迟了,都是正常的。
卢青檐坚定地告诉自己,不会,她没这个本事。
但叶碎金却开口唤他:“玉庭,跟我来。”
见叶碎金转身朝军帐走去,卢青檐顿了顿。三郎还拍了拍他的背,似是说“去吧,去受赏吧”。
很明显,叶家诸将跟他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他在饥饿中来投喂他们,他们对他生出了难以描述的好感。
这些东西很难系统地去总结,但卢青檐从小就知道怎么操作便可以得到人心。
得了三郎的鼓励,他整整衣襟,跟着进去了中军大帐。
叶碎金站在几案前,背对着帐口,扶着刀。
她在女子中属于身形高挑的,背影特别挺拔有力。
中军大帐常有军机密事,卢青檐进去,亲兵便放下了帘子。
卢青檐走到叶碎金背后:“大人唤……”
话没说完,只觉得脑子一懵,眼前仿佛泼了水彩,耳边仿佛响着锣鼓罄钹,又天旋地转,想用手去扶什么,摸到的竟是地上的毡子——
却是叶碎金转身就给了他脸上一肘子!
叶碎金冷冷地看着这个美人在地上爬。
他虽年轻力健,终究不是武人。叶碎金这一记肘击,能让他半天缓不过神来。
他摸索着,摸到个支撑,爬过去趴上去,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放物品的木箱。
卢青檐后领一紧,被叶碎金拎起来翻转又扔到了地上。
木箱撞得他后背疼。
叶碎金压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匕首抵住了他细细的颈子,咬牙切齿:“卢玉庭,今天这事,再有下次,我宰了你!”
卢青檐急促呼吸。
他一生和许多女子都这么贴近过,但不曾这么疼过,也没有被女人这样卡住脖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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