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上上辈子还有这辈子,她好像确实很少会疼,只是她从来没有察觉到——她怎么就一点察觉不到呢?
这么明显的事,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察觉。好像她就是不该察觉,她就是该痴傻愚笨一样。
而在一次次重来后,她一点点褪去被控制的“痴傻”,慢慢地有她自己的想法。
也发现这消失的痛觉不对。
王可忆去紫宸殿找姜贽时,德安拦下她:“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
王可忆并不相信德安的话,这才戌时,姜贽往常这个点都还在批折子。
她对德安道:“烦请公公通传,就说我有急事要见陛下一面。”
姜贽越是这样不愿意见她,她越觉得姜贽有鬼。
德安拗不过王可忆只能去通传,他推开寝殿的门——姜贽确实还没就寝,只是他坐在桌前也没有像往日般忙碌。
他早有预料,语气也没多少惊讶:“王可忆来了?”
德安点头,看到陛下捏着眉心,语气却并无不耐:“让她进来吧。”
他今天着急离开,就是因为实在是疼痛难忍,怕待在那里让王可忆生疑。
但有些事终究要说清的。
德安正想离开,又听到陛下吩咐:“让宫人准备些清润滋补的汤药,等会儿快些送进来。”
德安眼珠子一转,当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皇后娘娘这火急火燎赶过来,本就是抱恙不适的人,陛下定然是心疼了。
德安愈加明白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前些日子,听说陛下为娘娘忤逆太皇太后他还存几分疑虑——也跟着外头那些人猜测,陛下只是拿孙瑜歌来敲打孙家。
今日看来……陛下恐怕是真的在乎这位皇后。
“娘娘请。”德安话一出口,就见王可忆急匆匆跑进去没有半分拘礼,也能看出她对陛下的在意。
德安也是宫里的老人,看王可忆这一举一动,再联想她平日里对陛下的态度。
或许也是一对帝后佳话,只是这宫里当真能有一辈子不变心的君王吗?
德安吩咐人去准备汤药,也不再多花心思想这些个事。主子的事情,终究不是他一个奴才该去多考虑的。
王可忆进紫宸殿时,果然看到姜贽坐在桌前,他仍像往日般在执笔批奏折。
烛火突然被窗外吹进的晚风吹得抖动,王可忆见姜贽拉她坐下,恰巧宫人进来送汤药,他道:“喝吧。”
王可忆接过汤碗,用勺子搅动着,白瓷轻碰碗沿发出的声音,在辽阔寂寥的殿里愈发明显,也敲打在两人心上。
她抬眼看姜贽,他还是如往日般沉稳,看不出什么担忧的情绪。
可她假意想把碗放下时,他却眉心微动,因为太不明显太过轻微,若不是她此刻存着故意试探的心,也是断然看不出姜贽这一点不同的。
不逗他了。
她将药一点点喝净,想来这药应当是滋补的,喝下去也不大苦,甚至还难得让人喉间满是甘甜。
王可忆这次放下碗,姜贽终于没有再为着碗药有过多情绪。姜贽也就这点度量,不就是喝个药,他却总是弄得跟个什么一样重视。
王可忆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她拿出那块沾血的手帕:“姜贽,这血是我刚才吐的,可是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她盯着对方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就这样等姜贽给她一个解释。
刚才窗外的风突然变得更大,将桌上的奏折都吹得纷飞。王可忆转身去关窗,却在窗户合上的刹那,听到身后的姜贽的声音:“王可忆,我疼。”
姜贽并不想让王可忆知道他们共感的事情,同样这个世界也不让他说。
在王可忆进殿前,他尝试了好几个说法都没能说出口,最后他发现只有这句话可以说。
窗户被合上,那古怪的风却还在拍打窗棂,叫嚣着,似乎不仅是要卷走奏折。
王可忆盯着姜贽苍白的脸,他似乎想笑,虽然手还捂着胸口,却还是拼尽全力想对她笑。
只是笑得太勉强,王可忆并没有被笑容安慰到。
她回想姜贽之前的种种行为,悬崖之下的那次也是这样,姜贽也对她这般笑得勉强,甚至那次他是真的伤筋动骨……
伤?
王可忆终于意识到,悬崖那次不仅是姜贽受了重伤,她事后也病了许久。
她一次次强调自己没有病,她也确认没有哪里不舒服,但和这次一样,大夫诊出来的结果永远是她有病。
悬崖那一夜,是姜贽冷得嘴唇发白,发高热,可第二日却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
她不疼,也不冷,或者说只要对她不好的那些感觉,她都没有。
不会有寒刺骨,也不会有烧的迷糊的头昏,更别提别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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