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 你表哥来了。”门外响起夏老太太的声音。
现在已是一九七八年的七月底。这一年的高考是七月二十号至二十二号,李建设前段时间高考完了。
这会儿听到李建设来, 盛景就知道他肯定是过了初选。
盛景正要回应一声, 就见李建设冲进门来,欣喜若狂地对盛景道:“小景,我过初选了。”
盛景高兴道:“恭喜你。”
“哎唷, 又出了个大学生,恭喜恭喜啊。”夏老太太也喜气洋洋地嚷嚷起来。
夏老太太的嗓子不算尖,年轻的时候声音应该挺好看, 还带着一点点特有的腔调。这也是大家能容忍她整天在院子里大惊小怪的缘故。
报喜嘛, 那自然得提高音量。李建设不是这院子里的人,不敢高声说话,夏老太太却没顾忌, 最后那句比平时高了八个调。
在水笼头那里洗衣服的马桂英、吴丽等人都过来恭喜。
陈常凯在屋里听到这话, 立刻跑出来:“李建设,你过初选了?恭喜你啊。你填的什么志愿?”
“我估分时成绩不是很拔尖,北城大学和华清根本没敢想。我自己又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小景就建议我填北城师范大学为第一志愿,第二志愿是首都师范大学,第三志愿是华东师范大学。”
“啊,跟我去年一模一样啊。”陈常凯叫了起来。
他去年的分数不大够, 报的第一志愿北城师范大学和第二志愿首都师范大学都没被录,最后被第三志愿华东师范大学录取了。
听到这话,邻居们的脸色就变了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马桂英看到这些邻居们打眼色, 她转身离开了人群, 回到水笼头那里漂洗衣服;而正打算凑过来说几句话的陈坤见状也停住了脚步。
现在还实行从哪里来的生源, 毕业时再分回哪里去的原则,即一般都分配回户籍所在地,做与专业相关的工作。没有太多自己选择的余地,这就是“包分配”。
而且师范生的补助比其他大学生多。他们得了国家额外的补助,那就只能呆在教育界。如果想不当老师转去干别的,那就得给国家交一笔改派费,这笔改派费起码是一个人几年的工资总和,不是一般小老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陈常凯在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他毕业后要走的路就定了,那就是大学毕业后回北城来做个老师,很有可能就回第六中学执教。
第六中学是完中,有高中部和初中部。
所以他虽然考上了大学,但大杂院里的人当面奉承恭喜,背地里都暗自嘀咕,觉得去学校当老师还不如进厂当工人。
不说远,只说近的,六中老师的福利待遇,完全比不上赵盼儿在纺织厂的福利待遇。
不过毕业后好歹是正式工,比陈常凯原来的临时工要强。而且上大学不要钱,每月都有生活补助,从这一点上来说,也算还可以。
像李建设这种农村小子,能考上大学,毕业分配时就算是回县里当个中学老师,也比他在地里刨食、当一辈子农村人强。
但像盛景这种工厂里的正式工,还是坐办公室的,如果只是考上一个师范大学,邻居们就觉得没必要,不值当。
别人有顾忌,或情商高,就算背地里嘀咕,也不会说出来。
可夏老太就不同了。
她孙子夏中杰去年没考上,今年又没考上,这会儿也没找到工作,就在家里呆着。好在今年没再有人来催着下乡插队了。
看到马桂英整天炫耀自己儿子是大学生,她非常不高兴。后来听到了邻居们的嘀咕,她心里就兴灾乐祸起来。
因为这些原因,她这会儿就直接问了出来:“小景啊,你为什么劝你表哥考师范大学啊?老师的福利待遇可不好。你表哥这样的男孩子,学个修机子的专业多好。考不上大学,考个中专也好嘛。你们又有机械厂的路子,毕业后进机械厂当工人,不比当老师强?”
邻居们碍于陈常凯一家,没有出声附和,但点头赞同这话的人不少。
陈常凯不知道大杂院里的人是怎么说他这个大学的。刚才也没注意到大家的眼神。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盛景上学后不怎么在家,但有陈小娟这个耳报神,她只要一回大杂院,陈小娟定然会跟来找她玩,嘀嘀咕咕说上一大通八卦。所以大杂院里发生的事盛景都知道。
她道:“运动的时候,高校是重灾区,现在各个大学都特别缺老师。如果成绩优异,表现又好,去大学做老师不比到工厂里做普通工人强?”
现在工厂里的工人工资待遇确实比老师好,可不久就要进行企业改革了。最早开始下岗的工人是一九八七年,到九十年代下岗成了潮流。
赵盼儿今年二十岁,再过十几年三十多岁下岗。就算因为年轻她能重新找到工作,没准也要经历一番阵痛。上有老、下有小,忽然失去工作,那种压力可想而知。
站在不远处的陈坤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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