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来亲戚家做客,跑啊叫啊,快乐得像一只吱吱喳喳的小山雀。
“二表哥,等等我——”
小丫头追着前面的少年郎,她不爱缠着大表哥高澄,倒是爱缠着二表哥。那时候她才七八岁,高洋十五岁了,长得比她高好多,只不过沉默寡言,很少说话。
他不说,她便多说两句。
“二表哥,我给你吃糖。”
“二表哥,你的新娘子真漂亮啊。”
“二表哥,我觉得我比李姐姐漂亮一点点。”
“二表哥,我以后嫁给你好不好?”
那时候的少年郎想着,多养一个人不坏,他养得起表妹,就点点头。等表妹及笄之后,他将人纳进来,但他很坏,他欺骗了她,还哄她的哥哥替自己干活。
段韶那么聪明,他肯定猜到一些。
高洋叹了一口气,喊侄子高孝瓘进来:“你将朕的好几封信交给你段表叔,让段韶安排着送回去。”
阿瓘双手接过,退出去了。
男孩粗略地摸了一把,二叔给皇后、太子、公主和九叔的信都只有一张纸。
唯独给段昭仪的信,写了大约有五六页纸,信封摸起来很厚。
阿瓘猜测,段昭仪肯定很受宠,二叔在打仗都惦记着她,写给她的话是最多的。
段昭仪是段韶的妹妹,他跑腿把信送过去的时候,又捎了话,果然段表叔很高兴。
“好小子,谢谢你啊。”
段韶拍了拍阿瓘的肩膀,当年他跟着姨父高欢、表哥高澄征战沙场,没想到一眨眼,高澄的儿子都能提刀砍人了。阿瓘面具一戴,谁都不爱,挥刀的时候干净利索,每次都能很好地执行任务。
他欣赏阿瓘的勇武和胆色,觉得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
段韶想留阿瓘吃饭,被他笑着拒绝了。
“今日攻下建康,总觉得不安宁。表叔,我且去巡查一回,回头再找你吃夜宵。”
“好嘞,我等你!”
男孩穿戴好盔甲,先是登上建康城的城楼,极目远眺,观察远近的情况。他听闻到城墙下有人在哭闹,略微皱眉,飞快地跑下去,问道:“发生了何事?”
是齐军拦下了一辆马车。
有士兵头头来禀报:“少将军,他们说要出城,我们搜查一番,倒是这个人先哭的……”
说是搜查,其实是想查有没有油水。
这会儿南梁的达官贵人都顾着逃命,小兵小将问他们要过路费,大多数人咬咬牙,都是会给的。
性命要紧!
赶车的车夫、车上的奴婢都一脸惶恐,嘴里喊着官爷饶命。阿瓘用刀刃挑起车帘,看到车厢里坐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妇人,约莫跟她的九婶差不多大。
女子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孩子出生不过数月,被那么多人惊着,哇哇大哭。婴儿的脸红得不自然,显然是正在发高热。
“莫哭,莫哭……”
“娘亲的狗儿,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女子的脸色发黄,看起来十分憔悴,她抱着孩子求道:“还请官爷饶了我们,我们要去陈家村找陈大夫治病的。陈大夫的医术好,专治小儿症候,妾身的儿子病得了好几天,熬不住了,才要急着出城……”
妇人啼哭如落霜,看起来非常可怜。
阿瓘摸到孩子的额头,是烫的。他的眼光落在妇人身上的打扮,若有所思。
“你们几个,去搜,看车里有没有夹带东西。”他下令,“至于这个女人,我亲自搜查。”
阿瓘没想着占女人的便宜,他的态度很认真,连婴儿的襁褓都用刀挑破,看有没有夹带的东西。
军机一事最要紧,万一让什么人传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女人捂着脸,低下头,挡住一双灵动的眸子。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忍一下吧,再忍一下吧。
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
好不容易被搜查完毕,除了些金银,倒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阿瓘将婴儿塞回去女人的怀里,不许别人拿她的财物,还亲自给她放行。
“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好好将孩子养大,是你的福气。”
“孩子的襁褓旧了,要换。”
女人抱着孩子的动作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等马车渐渐驶离建康城之后,溧阳公主解下腰间的帕子,一擦脸,就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露陷的。
她从街头捡来一个弃婴,换上百姓家的衣服,让心腹拌成车夫和侍女。她自己则用树汁把脸涂黄,装扮成形容憔悴的寡妇。
没想到百密一疏,她换了衣裳,却没有换随身的帕子。她的帕子是丝绸,孩子的襁褓却是普通的布料。
若是爱子如命的母亲,怎么会给孩子用次一等的东西?
齐军的小将定然是看出来了。
但他是好人,他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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