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下来。
武平在这里连治病带休养,气色已经非常好。想他刚到上海时,整个人都形销骨立的。要不是他以超乎常人的毅力硬挺着,在根据地可能就撑不住了。
那时秦定邦非常着急,以最快的速度安排祁孟初和他之前提过的好大夫,一起来这里联合诊治,把武平的大小毛病,能治的都给治了,甚至几年前嵌进身体里的弹片,也给取了出来。当年根据地条件艰苦,大夫不敢取,这两块小东西就一直留在身上,折磨了武平多少年。没想到这次,秦定邦给请的名医连这老毛病都给治好了。他对秦定邦和大夫们,充满了难言的感激。
武平身后跟了叶乘云,大良和冯通,秦定邦最后走下来。叶乘云在永顺公司还有事,没留下吃饭,就先走了。
几人一起把武平让到主位。推脱无果,武平也就坐了下来。
他抬眼向窗外望去,看着阴沉沉的天,笑道,“雨天比晴天好,看来老天也帮忙。”
大家会心地笑了起来。
武平在上海,除了刚到静隐寺救小和尚时,遇到了个身份不明的人,之后可以说非常太平,没出任何乱子就好治了伤病,身体调养得从来也没这么好过。
秦定邦和梁琇刚途经皖江根据地时,便听倪千峰提起过武平。那时他二人听外面突然响起了爆炸声,还以为是发生了战斗,结果倪千峰说,是老武的兵工厂在忙活。只是那次和他没见着面,没想到后来竟能有这样的缘分。
秦定邦一家上下对武平的照顾极为周到。秦定邦和梁琇,还有张直一起守在楼下,既是不怠慢,也是为了他的安全。为了维系永顺公司的运营,秦定邦甚至让他二哥暂时去公司替换他。虽然没说具体理由,但秦定坤二话没说就顶了上去。叶乘云那边一旦有事,也会通过电话或着亲自过来,和秦定邦商量。
这份以武平为先,确保他万无一失的心意,让他非常感动。
今晚,他就要搭乘去汤家沟的船回根据地了。本来还顾忌上海太繁华,路上人那么多,会不会出什么岔子,但这一要下雨,外面活动的人很多就憋到了家里,风险能再少几分,挺好。他心里希望这雨下得越大越好。
秦定邦把几个男人的酒杯满上,朝武平端起杯,“武先生,条件有限,在这里委屈了武先生这么久,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武平也赶紧端起酒杯,“秦先生,我根本没想到我这副身板,还能有恢复到这么好的一天。我在这里叨扰了这么久,给秦先生,给诸位,添麻烦了。”
大家一起摆手——
“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武平叹了口气,“我是个研究枪炮子弹的,成天和武器打交道,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东西就炸了。上次受的伤有多重,我自己心里非常清楚,本以为可能没几天了……”他顿了顿,继续感慨道,“但没想到在这里,我的新伤旧病,全都治好了。我以后多活的日子,都是你们帮我给赚回来的。我只有用这新得的命,多造炮弹,全都打到小鬼子的身上,直到把他们统统都打出中国。”
秦定邦面露赞赏,“武先生是真英雄。”
“不敢当不敢当,你们这些给根据地运物资的人,是我们的英雄啊。你们都无法想象,你们从上海弄过去的那些毛坯,钢管,给兵工厂救了多少急。尤其上次秦先生弄过去的刨床、冲床,简直成了厂里的宝贝。有了那批设备以后,再加工出来的部件,精度高了,废品率低了,效率和产量都大大提高,战士们对新武器全都赞不绝口。”武平情绪激动起来,“秦先生,你们是最大的幕后功臣啊!”
武平在养伤期间,听叶乘云跟他说了秦定邦因为这批设备遇到的危机,差点因此丧命,武平更是难以平静。说到动情处,他站了起来,“我替兵工厂的战士,前线的战士,还有那里的老百姓,谢谢秦先生,谢谢诸位了!”
其他几人也都站了起来,一同举起酒杯,梁琇则以茶代酒,大家一饮而尽。
这桌践行宴上,武平说了很多。
当讲到根据地刚建立时的艰苦,武平不禁潸然泪下。桌上的这几人,秦定邦,梁琇,和当时护送他们的张直、冯通,当年从湖南老家路过了根据地,他们是亲眼目睹了那里的各种艰难的。回上海后,就开始全力支援后方。
以前打鬼子,没枪没子弹,只能想办法自己造,结果又缺这个少那个,直到后来上海到根据地的运输线打通了,原料短缺的局面才渐渐缓解。再到后来,武弹药的产量跟上来了,战场上打鬼子,于武器上就不那么捉襟见肘了。
日本鬼子进中国快十四年了,现在看来,终于快到头了。
因为要赶夜路,几人只是浅酌。武平来上海时在船上就是大良接应的,今晚回根据地,也是大良护送。
吃完饭,几人又接着聊了一阵,直到外面黑透了,武平抬眼向窗外望去,“时候差不多了,我该出发了。”
秦定邦点了点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就送武先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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