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倏然亮起雪芒,手臂高抬,短匕直指皇后面门。
皇后一掌拍在小几上,琴身被这力道震至半空,硬生生格开了这一击,她笑道:“来便来,动手就没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呢,”黎婕笑起来,眼尾折痕深深,“败走出海有意思,忍辱负重有意思,勾心斗角厮杀角逐有意思,你知道我头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皇后叹口气:“二十五年前,没有赢家。”
“二十五年前,我败走出海,你入主中宫,此刻你告诉我没有赢家?”黎婕微讽,现出一种落落难合的神情。
“当年你难道想入中宫?”皇后反问,“你想要的不是入主中宫,是做九重天阙上的女君女帝!为此你作得柔弱模样,骗过皇帝,骗得他至今还认为你是那个美若天仙的无依孤女。若当真让你进了宫,待你诞下孩子,要不了几年,皇帝便该自然‘病逝’,你连那珠帘都不会挂,天下彻底改姓黎。”
“你知道封承是什么人,他坐得稳这龙庭吗!他配吗!”黎婕言辞激烈起来,眉间藏不住积年累月的不甘与愤怒。
“他不配,你便配吗?”相较起来,皇后温和得仿佛一汪月下静水,她轻声说,“不是封承,也可以是别的封家子孙,独独不能是你,你今日此番说法,不过是恨我挡了你的通天路。”
反观黎婕在蓝凌岛崛起的速度与狠辣劲儿,若让她把持帝王,伺机篡位,今时今日未必有姓纪之人一站之地。
黎婕深深望着皇后,半晌眉宇间淬毒般的狠意散尽,情绪淡下来:“瞧我,二十多年未曾有人与我谈及往事,谈起来便没了分寸。”
皇后微微颔首:“往事若是一谈便要动手,那还是不谈好。”
黎婕多年前便领教过这张嘴皮子,侧额,眼里精光隐约:“不谈要怎么?”
皇后正经地说:“依我们的交情,天牢中,坐北朝南的好刑房给你备一间,总是能做到的。”
黎婕眼里冷光乍现:“话不要放得太早。”
皇后眼没抬,在不住摇曳的光线中徒手扯下断弦:“你的战败是意料中事,我猜到你必定不会甘心,京城一行免不了,却没料到你来得这样急。”
“我确实不甘心,”黎婕重重摩挲着匕首柄,“二十五年前不甘心,二十五年后,我这四十万人马,变作了你儿子的磨刀石,我也不甘心,这怎么办呢。”
皇后慢声道:“人呐,要学会认命。”
黎婕长眉一挑:“若是没有那阿悍尔的小丫头,北昭与阿悍尔局势未变,今时今日这一战,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皇后浅笑摇头:“我若是你,便不会去打那小姑娘的主意。”
“轰隆——”
司绒惊愕抬头,皎皎月光下,林地间的马车剧烈摇晃,紧跟着车帘一掀,从里一前一后地跳下来两个人。
她还未开口,手臂上一阵巨力传来,眼前一黑,司绒被摁着头埋在了封暄胸口,身后老树“啪”地一声响,似是箭矢入木,打起来的碎树皮溅了司绒一身。
好家伙,声东击西呢。
这京里哪儿来这么多刺客?
封暄一手摁着司绒的脑袋,九张弓一抬一旋,两支箭矢咔哒咔哒断成四五截跌落在地,九山率着为数不多的近卫,横刀护主。
司绒被两下摁得想吐,周遭的雪地正在被人飞快踏起,正往此处杀来的刺客至少还有百来人,树上挂着的马灯在夜色渐浓时就是最好的靶子。
“灭灯。”司绒闷在封暄胸口说。
天上月笼着地上松,松林冷寂,站在下风之处,可以闻到彻骨的寒意与经冬蛰伏的生机。
黑影在林间穿梭,封暄没有灭灯,带着她往林地间撤过去,先前在凫山河畔缠斗之人悉数围过来,形成了剑拔弩张的两方阵营。
司绒在移步时飞快地动着脑袋。
他们从渝州往京城赶,半道儿上设的重重关卡没有将黎婕拦下来,一路飞奔回京时当场目睹马车滚落下凫山河,司绒心都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谁料封暄将马车车轮一打量,再从马匹飞撞马车的力道一推断,断言车上无人,紧跟着便拉着她往周旁树林里避,果然找到了皇后。
皇后娘娘与黎婕有旧要叙,那是她们上一辈的恩怨。
这不妨碍封暄调动城郊禁军将黎婕截杀在这里。
但这一片地儿尴尬,离城门口禁军营地半个时辰,离龙栖山营地同样半个时辰,也就是说,算上方才的打斗时间,他们至少还需要两刻钟才能等得来大队人马。
两刻钟,敌我数量悬殊,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下周就完结啦,现在是收尾阶段,番外在写封暄和司绒初相遇的反转版,就是别有目的去阿悍尔,接近司绒勾搭司绒的成了太子殿下。高纪也有单独的番外,会把船上第一夜的事儿详细写一写。还有一篇现代番外。大家还想看什么番外来着?
封殊
第一个意外打着旋儿便朝司绒脑门上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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