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还没深思阿勒的用意,就先悚然一惊:“阿悍尔要起战事了。”
依照局势推测阿悍尔会直面迎敌,和真抓着敌方哨探,这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没错。”阿勒眼尾往易星那儿一瞥,那不咸不淡的一眼,让易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巨兽叼在了嘴里,脸色白得像飞雪。
“你知道这哨探是谁逮着的吗?”阿勒放过了那胆小的崽子,突然一笑,问。
风呼呼地蓄势,司绒等着他下半句话,手里不自觉地抓紧包袱。
“绥云军尖刀名不虚传啊,”阿勒把着那枚铁镖,有一搭没一搭地套在手指头打转,“千里迢迢潜入阿悍尔,不为分裂阿悍尔,甚至殷勤地为阿悍尔安危做布防提议。这随机应变做得快,悬崖勒马做得好,太子殿下了不得。”
这巷子幽长逼仄,风从巷子深处卷出来,带着干透的青苔和尘土味,刹那间涌向司绒,掀飞了她的辫发,耳垂下一颗圆润饱满的小珍珠蒙了尘。
司绒听着阿勒的话,从惊讶到迷茫,只要一瞬间。
“尖刀”这两个字顺着风灌入耳道,打得她耳膜生疼,她有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一种空空洞洞、冰冰凉凉的抽空感,她抱着包袱的手,在下意识交缠,捻得自己的手指头发白,她毫无所觉。
发丝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截下颌,阳光不见了,头顶怒云翻腾,司绒站在初冬的风中,忽然倍感畏冷。
稚山同样震惊不已,突然转头看易星,眼神里透着质询,易星懵住,他比稚山还惊愕,他也没接触过这样高级别的机密啊。
外边戴大红虎头帽的小孩子奔来跑去,拖着长长的枯树枝往巷子里跑来,阿勒看着,没阻止,任由那孩子擦过司绒的身,把她一撞。
而后看她晃了一下身子,重复两个字:“尖刀。”
“邦察旗原本驻兵五千,你让句桑增派兵力至一万,这合理,”阿勒看她这样,把话从源头挑起,“后来你二次去信,让句桑加派两万兵马,在阿蒙山尚未有敌情传出的时候,边境线就已经驻军三万,严阵以待,你是通晓未来的天神吗司绒。”
“唐羊关遇袭,”司绒一字一句,声音带种脱力疲惫般的轻,也不知道是说给阿勒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我们担忧对方会先取阿悍尔。”
“不但因为唐羊关遇袭,还因为封暄在邦察旗插了把刀,所以他才这样笃定,”阿勒把铁镖往腰间一收,忽视她话里的“我们”,接着说,“我相信这把刀原先是准备捅破阿悍尔的,如今转了向对外,有时局改变的原因在,也有你的原因在,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人?”
阿勒对这事不太在意,他对阿悍尔,对哪儿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对他来说只要阿悍尔不灭族,那都算不上大事儿。
他问这话,其实是在问司绒,准备如何对待尖刀背后的那个人。
司绒说不出话,尖刀,这两个字伴随风声,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散。
“这事儿还没传开,那把刀顶了个前线士兵‘蒙嘉’的名字,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这有赖于你救的那个乌禄小王女。句桑大军到之前,乌禄小王女率着八百轻骑兵先赶往邦察旗,见到了这支立下大功的夜巡队,她在乌禄灭国时与这类尖刀打过交道,在见到‘蒙嘉’后感觉熟悉,随后报给句桑。你知道句桑的本事,他就是阿悍尔真正的鹰,对平野上奔驰过的每个子民也好士兵也罢,都能过目不忘,而句桑从未见过这个人,这是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蒙嘉’。”
阿勒接着把前因后果给她盘清楚,他知道,不盘清楚,司绒会自己把自己卡死,聪明人,在某些切身设肤的时候,也会显得异常的笨,谁也别想逃过这种自我设陷。
“所以这事儿可大可小,你可以把‘蒙嘉’当细作杀了,也可以顺着台阶下来,装作此事没发生,和北昭太子继续和睦共处,”阿勒像在给建议,又像在观察司绒的反应,“我建议后者,那更轻松,难得糊涂咯,想必这也是封暄的目的,他早早地在阿悍尔插了一把刀,却没有想到你的出现,这刀已经拔不出来,就想转个方向让它对外,这么一来,这尖刀的性质就变了,变成了送到阿悍尔手边的助力,阿悍尔还得承他的情。”
他把司绒想得到的、不愿意想的,都说了出来。
然后掏出了两份手书:“我和句桑的往来手书,你想看更细致的,上面都有。当然,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的事,用什么态度看待这件事情都可以。”
“你若想回家,哥带你回家。”
手书在风里发出揉皱一样的细碎响动,象征证据和理性。
司绒站在原地,对周遭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阳光早就隐入云层里,风吹动她的发,枯叶从她手背擦过,她都感觉不到。
巷子里的风声太大,蛮横地往她脑子里钻,鼓噪尖啸,像要把她撕碎,事实上,她能够感觉到身体的某部分正在出现裂痕,处于崩溃的前兆,反映在外的表现就是她的头一阵一阵地疼,抽着疼,带着眼皮都一起跳。
她抬手捂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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