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钟鸣,沉沉一击,长音荡过满山松涛雪意。
钟弥在拥攘人群中仰起头,遥遥窥见矗立林间金身佛像。
宝相庄严,静度众生。
进殿敬完香后,没多逗留,钟弥寻一角僻处,拍了一张山林积雪的照片,依稀可见络绎不绝的香客还在山上途中,这情况每年都会一直延续到除夕夜里。
天擦黑下山,那张照片在回程车上发给沈弗峥。
钟弥在丰宁巷吃完年夜饭,手机里亲朋好友的新年祝福都不知轰炸了多少轮,某个的对话框依旧毫无动静。
钟弥用一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从外公那里换来一封大红包,外公是有酒瘾的,年轻时一度嗜酒如命。但这几年频频进医院,医生明令禁止,现在只能滴酒不沾,陪着女儿外孙女喝烫热的饮料。
外公捏着玻璃杯,笑说:“你小时候,外公还能祝你学习进步,现在你大了,大姑娘心思不好猜了,那外公就祝我们弥弥天天快乐,好不好?”
钟弥脆脆应下一声好,举杯去碰。
“我会天天快乐的,外公也一定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一顿年夜饭热热闹闹吃完。
钟弥家里并没有守岁习惯,吃了年夜饭就算过完年,有住得近的亲戚,当夜就会送礼过来拜早年,陪老人家聊天。
亲戚问钟弥年后怎么安排,记忆力跟不上地想着:“暑假那会儿不是还听说弥弥在州市这边实习么?怎么又去京市了,年后还回京市?”
钟弥答:“回的,毕业证还没拿。”
亲戚又问:“弥弥这么漂亮,年纪也到了,可以谈对象了嘛,谈了没有啊?”
钟弥干干笑着。
外公见她如坐针毡,放她回去,跟亲戚说:“她不要人操心的,她自己有主意。跟你妈妈一起回去吧,叫她开车主意安全。”
钟弥一直等消息的人,在车上给她打了电话。
人坐在副驾驶,钟弥正陪章女士一起等红灯,手机忽然亮屏,显示着沈弗峥名字,她一时心虚紧张,差点把手机挥下车座。
章女士见她挂了电话,瞥来一眼问:“什么电话,怎么不接?”
钟弥张口就来:“朋友的电话,大概就是祝我新年快乐之类的,没什么意思,就不接了。”
等车子开到家,钟弥回了自己房间,脱去外套,往床尾一趴,立马把刚刚挂掉的电话拨出去。
“刚刚跟我妈妈在车上,不太方便接电话。”
“跟你妈妈去哪儿了?”
那端的声音听着有点沉,远远听见一些宴席间的喧闹声音,想到他家人丁兴旺,钟弥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酒。
连问问题也不像往常那样咬字清晰,好似不在意问题的答案,只是想和她说话。
让钟弥想到年前的一个夜,她在宿舍楼下接他电话,他说他听了一天废话,现在很累。
那晚,冷风也怦然。
钟弥此刻才恍觉,自己是一点都招架不住这人示弱。
就像凛冬里开春花,多罕见,多稀奇。
多叫人喜欢。
钟弥这会儿很乐意讲废话给他听,说完从外公那儿吃完年夜饭回来,还要讲白天的事,她给他发的照片,是下午跟着妈妈去陵阳山拜佛拍的。
陵阳山几十间庙,沈弗峥去过,但没敬过一炷香,那时候钟弥做导游,也不建议他们去,说随便拜个间,是瞧不起其他菩萨。
沈弗峥问她:“几十间庙都拜?”
“不是啊,那怎么拜得过来,就拜最大的那个。”
“拜不过来,不怕其他菩萨有意见?”
钟弥这才反应,他是在拿她过去懒得带盛澎爬山的推辞在揶揄自己,不过她一贯有本事,说黑是黑,说白是白,她站哪儿道理就站哪儿。
“菩萨能有什么意见啊,我还是小孩儿呢!”钟弥很是有理有据,“我妈妈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只是听妈妈的话,菩萨怪不着我。”
沈弗峥在那头低声笑。
是吧,连菩萨都拿她没办法。
“原来还是小孩儿啊?看来我是造孽。”
明明没说什么露骨的话,偏偏钟弥脑子里立马浮现不该想的事,有动作有声音有画面地呼应他说的造孽,脸颊唰一下就腾起红热。
没拿手机那只手,攥着被角,拉扯着,试图来消磨这股羞燥。
简直造孽!实在造孽!
他一本正经,声音却带笑:“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钟弥忍着,吐字回答:“……二十一,虚岁二十二。”
“书读完了么?”
“还没,还有几个月才毕业。”
沈弗峥问:“这个月底,你是不是要过生日?”
“没啊,我生日还早着呢!”话脱口而出,钟弥正纳闷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这个月底过生日,脑子忽的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自己胡诌过。
——你这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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